我是一只名叫阿甘的狗，
自幼，被囚禁饲养。
主人美丽的眼睛闪烁着说爱我
——每天一万次。
我无比快乐，
失去自由也无比值得。
等我渐渐长大，
主人的容颜正在枯萎，
她蹲下身子看着我，
温柔抚摸我柔软的皮毛，
她的眼神无比哀伤，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说她得了重症，
只有我的心头之血才能将她治愈。
她下手的时候充满心疼，
她眼神中充满关切，
她柔声细语：放心吧，孩子！
——伤口会长好！血液还会有！
匕首划开我的胸膛，
鲜血流在她洁白的手上，
有碍观瞻。
我痛得要死，却笑着说“无妨”。
她捧着新鲜的狗血，
眼睛里全是光芒。
她的胃口越来越大，
从几天一次到每天一次到一天几次…
心口变得麻木，
痛苦成了每日的功课。
她不再安抚，
不再温暖，
仿佛要得只是我的一根狗毛
——那么轻巧。
后来，
我才知道，
她的病与生俱来，
无法治愈，
只有狗的心头血能暂时让她满足。
得病的不止她一个，
隔壁的老王也是这样，
他家养了三条狗，
一条死去，一条逃跑，一条疯掉。
我看着每天的阳光不知还得坚持多久，
我闻着春天的花香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闻到，
我看见遥远的星辰充满渴望。
与每一只飞鸟道别，
与每一片树叶说晚安，
我和偷生的蝼蚁互相怜悯
——我祝他不被从天而降的鸟屎淹死，
他祝我不会死在自己主人的刀下。
我和偷粮的灰老鼠争论
——狗生与鼠生究竟谁更高尚。
我与蟑螂化敌为友
——他教我如何在人类的脚下获得重生。
当我终于痛也不会哭泣，
声音变得嘶哑，
我用露水清洗心上干涸的血痕，
轻轻舔着伤疤，
那些伤疤密密麻麻，
与我的心格格不入。
一个神秘的声音告诉我：
孩子，你本是人，
只是被人诅咒锁入狗的躯体，
那咒语就是——每天万遍“我爱你”！
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脸上没有一滴泪水，
我用磨尖的利爪在心上勾画，
专心绘制自己的图腾，
看新鲜温热的狗血汇入泥土
——一滴不剩。
当我再次醒来，
阳光如此刺眼，
我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人的模样，
坐在旁边的树梢上。
主人趴在狗的尸体边痛哭，
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满怀悲伤的放声哀嚎：孩子，你怎么死得这么早！
她的悲恸那么真切
——仿佛死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一直看着她，
看她擦干眼泪，
看她拿出匕首，
看她哽咽着吃下狗肉，
看她吃完每一块皮肉，
看她嚼碎每一根骨头，
看她揉着撑涨的肚皮，
——双颊还挂着泪痕，
脸上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满足微笑，
喃喃自语——
总算吃到饱。
我看着她转身离去，
草地干净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的身体变得透明，
人皮下面竟是一只狗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