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庆幸自己从没有迷失在兵荒马乱的世界忘了她。我要一直牵着她的手,鼓起勇气说我爱你。
记得很小的时候,小到我都记不清自己那时候的样子,我妈的脸上总洋溢着让每个人看见都会感到温暖的笑容,我一直都没有觉得自己身在福中,总觉得我妈那么胖,还没有一个女人应该有的一头秀发,阳光下总能看见泛着金黄的淡淡的胡须,两个酒窝全都遗传给了我姐,就连双眼皮也没给我留一只。
那时候自己小小的,总要她牵着我才肯走,小的时候受尽了嘲笑,我妈也总是特别不耐烦帮腔说我,你看看你就知道一天天和个女娃一样跟着我,快出去和他们耍去,可能因为那时候家里小,总和我姐睡在一起,不知道男女到底有什么区别,就特别吃醋的说,杜峰兰那么大了,你咋不烦她,我妈理都不想理我继续干她的活,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想,我他妈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对我姐总是有说又笑,到我这儿就爱搭不理的,于是我成了一个整天扛着棍子,自说自话的大侠。
我是路痴可能就是天生的吧,哪也不想去,那个时候我们小小的镇子没有高楼大厦,却热闹的像一个院子里熟透了街坊,有一个大大的商场,用红色的砖砌得有几十米长,想了想也只有摩肩接踵可以形容里面有多拥挤,这时候我妈就是把我拉的紧紧的,疼得我都快哭了,她心里肯定在想,不要想逃过老娘的手掌心,那时候家里也没有多么富裕,我妈却带我吃了这个世界上最最好吃的饺子,她坐我边上,一颗一颗的吹凉,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手拖着勺子下边,慢慢的放到我嘴里,幸福的看着我,说好吃不,我说好吃,就这样,我妈咽着口水看着我吃完了满满一碗,然后自己喝完了所有的汤,我问我爸说,你的脚指头怎么和我的一样,都是“大拇指”压着“食指‘’,我爸一脸严肃的说,是你的和我的一样好么,于是那天我终于知道,我一定是我爸和我妈亲生的。
我们连队的小学撤了,都要搬到镇上去上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过上了住宿的生活,我很小就特别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我把我的床铺的展展的,他们就坐在我的床上搞得一团糟,于是我就卷好床铺,每天走八公里往家跑,跟我妈说,我不想住宿了,我妈什么也不问,就说,那就不住了呗,他心里肯定在想,反正老娘又不累,于是就跟我姐说,你弟弟不想住宿了,你看要不然你也不要住了,给你们买辆自行车天天载着你弟上学,我姐说不行,我妈说好,那就这样决定了,于是我姐就天天骑着自行车抱怨我说,你看你妈多偏心,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我姐说话都是我妈我妈,从来都没有说过咱妈,和我妈说话,都是你们杜国峰,你们杜峰兰的。我和我姐的关系从她载我上学开始就磕磕绊绊的,一直到现在谁都别想在家过上一个好年。
我特别喜欢新疆春冬交际的时候,阳光洒在泥泞的院子里,穿个毛衣就暖洋洋的,我提着棍子,看着我妈说,我要吃油饼,我妈说,你咋不上天呢,还想吃油饼,来剪头发,我坐在院子里,我妈一遍一遍的调着水温,把我拽过来洗好头,我就听见剪刀一寸一寸的和我的头发摩擦出动人的音符,阳光晒在满地的黑发上闪闪发光,我说,妈,你为啥不去开个理发店,她说你一个人的头发都够受的,还开个理发店,后来一直到初三,我都骄傲的和他们说,我理发从来不花钱,然后我悄悄的跑去后院捡起我的棍子和他们大战了三百回合,累的瘫在棉花杆上,就听到我妈喊,国峰,回来吃饭了,我一回去,就看见她和我爸在煎韭菜盒子,油饼,麻花,我拿着一个,就往后院跑,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咬一口就扔掉,然后跑回去就在去拿,我妈还乐呵呵的说,这瓜子,咋吃这么多,后来感觉不对劲就偷偷的跟着我,看到满地的油饼,差点没有气吐血,长大之后,和她聊起这件事都会笑出眼泪来。
一个夏天,我趁着我妈病了,偷偷的从箱子里偷了20块钱,买了20代方便面,和我那群别人欺负我却不帮我的发小吃着扔着,被我姐抓了个正着,就告诉我妈,我妈就抓着我的胳膊,从地里拖到家,感觉那时候都掉了层皮,大吼着,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一回家我就钻到床底下,一直一直哭,我妈怎么叫我都不出来,那是我见我妈第二次哭,第一次是我外婆去世的时候,她说,你快出来呀,我们不打你,那也是我妈最后一次打我,她抱着我,说,我们再穷,也不能拿别人的一针一线。
等着我慢慢的长大,个子超过了我姐,超过了我爸,超过了我妈,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强迫我去地里帮他们,邻居家的发小一天天哭着对阿姨说,你看别人杜国峰,怎么从来就不去地里,你们还天天让我干活,我每次听到妈给我说这些,我竟然会红了眼睛,我说,妈,我以后肯定会挣很多钱的,你们就不用干活了,我妈什么也不说,幸福的笑着,把手在身上蹭了蹭,说吃饭,我心里想,弄脏了还不是你自己洗。
他们都爱吃面,但是我特别喜欢吃米,我每次回家,他们都吃不饱,现在我妈还是留着短发,我竟然发现白发掺杂在她茂密的头上竟然那么美,岁月在她脸上慢慢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我在上海的时候,我妈突然打电话说,前面一段时间他住院了,所以一直没有给你打电话,现在工作怎么样,我哽咽了,我说,妈,我这边特别好,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老是熬夜给我做鞋垫,我妈说想的美,想做都不行了,晚上穿线都穿不进去,打完电话,我哭了好久,我妈就是这样,不爱表达,却时时刻刻的不想让我担惊受怕,后来,我每周都会给他打电话,我觉得我妈越来越像个小孩,他说你爸是不是老了,现在脾气很大,每天要说很多话,还是以前好,什么都不说,我听见她幸福的样子,心理想,你这是要虐死我这只单身狗呀。
过年回家,我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我跟我爸说,我妈咋不和我们一起吃,我爸说,你妈吃不了肉,然后我拉着我妈,说,以后我们家都吃素,我妈说,好,明年我们家过年就吃素,然后年年家里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后来我就再也不劝我妈了,我知道,她还是不会听我的,我妈就是这么酷。
我妈就是这样,不会煽情,也不会冷漠,不伟大,却也不渺小,我想,要是在回到小时候,她再怎么说我,我也要死皮赖脸的牵着她的手,一辈子都不会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