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周旋久

灵感来源:博尔赫斯《另一个人》

我的作品:

单位安排我去一趟东北。

坐上飞机那刻,回忆飞速解冻,冲破时间的冻土疯长,化作藤蔓,将我的心脏牢牢缠住。

我只能闭上眼睛,但飞机上的气味,那与很多年前相似的气味,拖着我往记忆里去,不肯让我忘记。

“你好,麻烦让我进去一下。”

“你好?”

我睁眼看向这蚊呐似的声音的来源——一个穿黄色羽绒服的短发女孩。

我立刻认出了她,意识到我可能在做梦,因为,她就是我,18岁的我。

“你好?”她的嗓子太细,是那种羞于说话的人被强迫开口发出的声音。

自卑。

“好的,”我站起身,“你可以把包放在货架上,我帮你……”

“不用,谢谢,”她手里的黑色登山包很沉,落在地上,坠得她一侧身体下沉。

狼狈。

我不想再看她,知道她是充满疑心病的——担心包会丢,担心下飞机的时候,我不会帮她把包拿下来,担心包里的食物……

小家子气。

她在我身边坐定了,膨胀的羽绒服不可避免挨着我的手臂,过大的登山包就放在她腿前,紧紧贴住她的膝盖,她将保持这种不能活动的姿态长达两个小时。

自找罪受。

虽然我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但她的一举一动都成功引来我刻薄的嘲讽,谁让她是我呢。

她检查了登山包侧袋的保温杯,又拉开拉链,在包里摸索了一番,用手指点清了物品,把拉链拉到一侧底端,一个她认为小偷不太顺手的位置。

我很想提醒她别吃包里的牛肉,这份家乡的味道,在有暖气的宿舍里快速变质,让她得了一个月的肠胃炎。

出口的却是,“风景不错。”

她专注趴在舷窗眺望,并未意识到已将窗口堵住,“是的,我好像被云包围了,从未见过这样高度的天空。”

说完她记起我们是陌生人,羞赧得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并未落在我脸上,她是不敢直视别人的。

“看着我,”我命令她,“你认识我。”

她犹疑得抬头,“确实有点眼熟,你看起来很像一个人。”

“你,”我捉住她想要躲闪的目光,“我就是你!”

“你在开玩笑。”

“你是s城人,在a大读书,现在是寒假结束返校。”

“你怎么知道?”

“你的包里除了回家后就没打开过的书,还有毛衣和卫衣,家里又不是没衣服穿,每年背来背去得有意思吗,还有,你不能拖个行李箱吗?每年背这么重的包,看得人都累。”

“你说的这些,不能证明什么。”

“昨天,爸妈给你包里塞了两个保鲜盒,一盒牛肉,一盒香肠,你预备吃泡面的时候把它们消耗掉,哎,记得挂在窗外,放在宿舍会坏掉。”

“我知道了,”她笑起来,突然大着胆子凑近我。

“你现在相信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快告诉我,买什么彩票会中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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