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抚摸岁月,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慢慢地沉浸于似水华年。总会,为某一个生命中的刹那,心悸、战栗!再回首,更多的不是为了回忆,而是一份对成长,对自我蜕变的审视和解读。偶尔,看着镜中,被生活消磨的容颜,忍不住,会轻触生命中所有的褶皱,会想起所有被时光折叠的记忆。那是我们每一个人无法割裂的过往 ,那是我们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们的由来.......
一
有些年,我似乎有些时运不济,生活处于静止中,找不到合适的职业,看不到未来的希望。长期的待业,让我变得萎靡不振,唯一的快乐,是静夜读书,读的很贪婪,我们家那盏散发出橘黄色灯光的台灯,那张四平八稳的旧书桌,一杯杯浓酽的花茶,伴着我不知度过了多少慢慢长夜。那时候,我惧怕黎明,当阳光普照的时候,我一梦逍遥,我知道,自己在逃避,逃避现实的无望。多年后 读路遥散文,他说自己的早晨是中午开始,我没那么过分,我醒来的时候 ,一般都是院中彻底安静的时候,我才会不修边幅,踱着散漫的步伐,晃出家门,放心的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我不想回答任何来自邻居的关切,我只想安静,安静地呆着,茫然地看着天边寂寞的白云。
要说乐趣还是有的,因为很闲,时间富裕的奢侈,我习惯漫无边际的遐思,读过的书,眼前的景,都会在我的揣摩和体味中,别有新意。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段日子在我生命中的份量。那是我读书最多的日子,也是我心思细腻的开始,只是,当年一切都不过是自己无意识的随心所欲。无望和希望如硬币的正反面,所有的日子都不会白白走过,沉默中的爆发,是时间必然的结果!当然所有的沉沦也是自我的认定。
那些日子 ,我切断了自己和外界所有的联系,事实上,也没有谁惦记我。唯一的友人是邻居赖赖,他比我小几岁,淘气,上了一所很烂的中学,差不多每天都逃课。小伙子长的喜眉喜眼,嘴巴很甜,他从来不问我为何无所事事,常陪着我在院里卖呆,或者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诱惑我和他打牌,当然是带彩头,基本是象征性的。即或如此,他经常会把我菲薄的零用钱,赢的干干尽尽。然后,乐颠颠地去买包劣质烟和我分享。
我们就这样变的很熟,奇怪的是我始终没有问过他的大名,就这样赖赖!赖赖地叫着,叫了好多年。后来,他交友不慎,开始吸毒,不过,他人性还是蛮厚道,无论混的如何不堪,他见到我总是很热情,枯瘦的脸上笑容如昔。在反复戒毒无果后,他消失了。一次,遇到院里的老邻居,聊起院里伙伴们的去向,说起他,我才知道,他家世优越,父亲曾经是某重要部门领导,才知道他叫什么。才知道老辈是好友。惋惜扼腕之际,颇有些人生无常的感慨。
我一直觉得生命对于我们每一个人,在初始都是纯净的,我们就好比蒲公英的种子,被自然之力播撒在广漠的田野中,所有的开始都是平等的。阳光雨露,疾风暴雨,谁都有过,夹缝中,会勃发旺盛的生命,沃土里,难免会杂草丛生。不要说命定,那是我们对生活的选项,走丢的不是命运,是我们对生活的屈服。不要说本来我会如何,当你人在途中,选择放弃的时候,所有的本来不过是麻醉自己的理由。
二
当记者的时候,有一年,参加省里的“两会”,当年主政的领导很开明,在人代会期间,举行了各地市代表团记者见面会,我有幸参加了几场。当主持人要求记者提问时,场面却有点冷清,我们已经习惯命题作文,习惯在时政报道中,统一声音统一文风,乍然而来的自由让大家多少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很想一试,却又担心自己露怯,那天的记者会是会实况转播的,万一,万一演砸了,人可就丢大了。最终,还是勇气战胜了一切。我颤巍巍的举起手,当我真的站在聚光灯下,面对主席台端然严肃的领导,面对各路媒体同仁的长枪短炮时,我差点失语。我几乎连珠炮一般将提问倾泻而出,我怕停顿,会让我卡壳。好在问题得到了地市领导完美的解答。这个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行。看到了两张笑脸 ,一张是电视台的朱海虎主任,一张是人民日报山西记者站的阎晓明。他们都是我新闻界的前辈,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小伙子干的不错。阎晓明在我肩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补了一句:好样的!朱海虎主任后来做了台领导,闫晓明现在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台长,他们在我心目中,是高山仰止的前辈,我想他们早就忘记了那天那个场景,他们不会知道,他们的鼓励让我有了展示自我的勇气。现在,每次有人问我,你怎么从来不怯场。我总会在微笑中感念那个上午,感怀那些温暖的话语。
三
年轻的岁月总是太匆匆,心里盛满了梦想,总想着放开脚步狂奔,绊倒了,摔疼了,会沮丧,会抱怨,会怒发冲冠,不会明白那不过是成长的过程,不会明白所有的日子都是值得的,哪是怕失败。
报社改革那年,有位部主任承诺,我可以去他们部门,是我很喜欢做的民生新闻。于是,我信心满满地开始做功课,开始找选题。但,当最终结果出来时,这个主任却对我说,抱歉,你的名额另有人选。那天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外面骄阳如火,办公楼却是一片阴凉,我看着主任转身而去的背影,周身寒冷,那种被戏弄被遗弃的感觉,让我石化。
我记得从来不喜饮酒的我,在路边一口气吹了一瓶啤酒,不胜酒力的我,顿觉晕头转向,却怎样也驱赶不掉心头那份绝望。
有些事,真的是福祸相依,我后来去的部门,是仓促间组建的时政部,部主任宋建平性情宽厚,给予了我很自由的写稿空间,巧合的是当时时政部活多,彻底历练了我采访和应对公共关系的能力。如果没有那几年的淬炼,我不会有今天处理工作的经验和魄力。
有意思的是,我后来和当初拒绝我的那位部主任成了好友,离开报社后,我们还有过联系,大家早已心无芥蒂,回想起来的都是曾经媒体生活的甘苦。
相逢一笑泯恩仇,年轻的时候,心里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挽上几个疙瘩,毕竟年轻,放的下世界,放不下自己。
其实,我们最应该感谢的不仅仅是那些让我们暖心的支持,还应该谢谢,谢谢那些伤害,谢谢那些误会,谢谢那些不屑一顾的目光,谢谢他们激发了我们不屈的斗志。为了证明为了回答,我们不敢懈怠,我们不停努力。
作家杨绛的名著《洗澡》,是我很喜欢的作品之一。虽然语境不同,但是,谁敢说我们的成长不是在一次次灵魂的沐浴中成型? 年少不觉日月长,所有的今天,不过是昨天所有的累积和沉淀。
时光正好,时光真好。年轻的过往,让我喜欢永远在路上,让我永远期盼下一站的惊喜。麦克阿瑟说过,老兵不死,只会慢慢凋零......
我想,我会一直走下去,让时间让世界让所有的人也让我自己,看看我究竟可以走多远。不要担忧花开花落,零落成泥,是为了下一个季节的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