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以前很讨厌老鼠皮的颜色。
小时候妈妈带我去买衣服,看中了一件以黑色为底,带着些许小白色图案的连帽卫衣,“你姑娘穿这个真好看。”售货员笑嘻嘻地说,她脸上的皱纹也对着镜子里的我笑嘻嘻。当时的我扎着马尾,臃肿,笨拙。在我的回忆中,那时的脸上似乎还带着高原红。即使售货员为了业绩可以毫无畏惧地夸人。但我还是着了魔,没有任何征兆地、冷不丁地喜欢上这件衣服。一件卫衣,一百多块,买不买呢?除了过年的衣服,我好像还没穿过这么贵的。瞄了一眼我妈,“你想不想要?”她问我。
“随便,看你,我都行。”那是记忆里我第一次违心。既然想要又不舍得买,那就把买不买的难题丢给你吧。我心想。
“那就买吧,穿着可以。”
“好。”
穿着我的新衣服几乎蹦蹦跳跳地回家,还没到家门口,黄黄就摇着她的大黄尾巴冲了出来,她的小眼睛是圆圆的棕色,漂亮得像只妩媚黏人的小狐狸。
“你穿的这是啥?”正在做饭的姥姥问我,这是她看见我的第一句话。
“我妈买的。”
“咋买了个老鼠皮的颜色?小孩穿黑的干嘛呀,买亮的多好。”她停下手中的活。
“你不懂,我就喜欢这个,而且还耐脏。”
姥姥没再说话,她还是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我,笑了笑。
这件老鼠皮色的卫衣陪了我很久,后来又被收入我妹妹囊中。在小学第一次意识到女孩子应该穿小背心时,我就穿着它。
很快,初中几乎变成了老鼠皮色的天下。我的日常几乎变成了灰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添暖色的衣服。还有个姑娘,永远穿黑色的羽绒服,灰色的短袖和卫衣,灰黑的运动鞋,就连她的脸,我也总感觉是朦胧的灰色。我想问她为什么不试试别的颜色,却意识到自己的颜色只是比她多了一点点,那么不值得一提的一点暖色,还是不问了。放学回家的路上喃喃自语: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穿这些颜色的呢?可能是从那件“老鼠皮色”的卫衣开始的吧。
后来,姥姥好像喜欢上了老鼠皮色。
寒假回家,没有冲出来迎接我的狗,只有我妹妹。
“姐,你怎么这么黄?”
“黄色好看啊。”
我穿着黄色的卫衣,外面套着黄色的外套,脚上还穿着米黄的袜子。
二十郎当的年纪,心比天高,想住到故宫里听风声,就是可以这么胡作非为。
姥姥看着我箱子里的粉紫色大衣,“穿得这么浅,买个老鼠皮的颜色多好啊。”
“我也不知道,穿浅的心情好,会飘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