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的告白:“我的以为,只是我以为。
我以为我的温柔,能给你整个宇宙
也许我太过天真,以为奇迹会发生。”
来到新西伯利亚,迎接我们的第一口锅,是小绿。其实,小绿从来到我们宿舍的那天到被我们“食”掉,都从来没有名字。直到它出现在我的文字里,才有了称呼。
小绿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外套,里面搭了一件乳白带闪光的长袖。帽子是玻璃质地的,中央镶着一枚棕色的纽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它说它是专门为炖汤、煮粥才来到我们身边,可我们从来都是炒菜、煎蛋都找它。
还记得和索菲亚一起和它合作的那个早晨,索菲亚递给它一个打好的鸡蛋,我却还未等鸡蛋煎成形,便迫不及待地递给它第二个。结果,我们只好接二连三的把三个鸡蛋都交给小绿,让它们合三为一。小绿把一大块煎鸡蛋放到盘子里,我和索菲亚再用锅铲将其分成三份。
小绿看着我们温柔的笑了,没有埋怨我们的笨拙,只是静静地等待我们替它除去身上的油烟。
后来,事情变得顺利起来,三只厨房小白也渐渐摸索出了和小绿的正确相处之道。
我们可以轻松的和小绿合作出完美的三种煎蛋:溏心蛋、标准蛋、焦皮蛋;我们也可以在小绿的帮助下,烹饪出土豆丝、醋溜白菜、水煮牛肉、酸菜鱼、大盘鸡等等各种美味。甚至,连养胃的汤饭、香喷喷的葡萄干抓饭、麻辣下饭的椒麻鸡、酸甜可口的糖醋里脊,也都完美地被我们呈现。
小绿真的太万能了,我们不需要炒锅,因为小绿足以应对一切需要爆炒、清炒的蔬菜;我们不需要煎锅,因为小绿的品质极高,光滑的表面配上不会冒黑烟的材质,可以煎出任何我们想煎的食材;我们不需要奶锅,因为小绿能把牛奶热得恰到好处,甚至把牛奶倒入杯中或碗中后,小绿身上都几乎没有牛奶的残余。
这么好的小绿,我们以为它能陪我们走完三年留学生活。
虽然有时候和小绿在厨房独处时会心烦、会疲倦,拿着锅铲随便在它那里扒拉,撒调料的时候也不上心。小绿总是安安静静地笑着,不抱怨,也不罢工,它只是尽职尽责地把每一份菜肴做到它能做到的极致。甚至当我们粗心大意地帮它打扫个人卫生时,它也不会说什么,任由我们摆布。
当我们带着埋怨、嘟着嘴把合作成果端上餐桌时,看到冒着香气、色泽油亮的菜肴时,所有的不快和郁闷都消失了。我们转过头,对小绿露出一个略带抱歉的微笑。小绿也会不会傲娇地回应,让我们变得尴尬。它仍是温柔地站在那里,冲我们摆摆手,让我们赶紧趁热吃饭。
曾以为,和小绿的生活就会这样平静又略带波折的走下去,一直走到留学生涯结束,直到我们替它找到新的主人。
直到有一天,索菲亚的男朋友非要请小绿帮他们做一顿羊肉汤。我们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毕竟自家的宝贝,都不太愿意借出去。
小绿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大份羊汤,说是男孩子们专门给我们留的。既然是好心,自然不能辜负。何况,这还占着我们小绿的资源呢。
我们象征性的一人盛了一碗,味道嘛,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大概是无功无过的那种。
突然之间就来了问题,谁来帮小绿打扫个人卫生呢?平时我们三个人都是有值日的,一人陪小绿一天。可是今天……啊,今天是索菲亚值日,所以索菲亚替小绿打扫卫生不是理所应当吗?
可是索菲亚偏偏不干了,她要让她男朋友来做。可惜,她似乎又没有通知那个男生的意思。
其实这件事情,现在回忆起来,真的只是帮小绿洗个澡的事情了。可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偏偏没有人去做。蔷薇说,她值班就该她去做,我们凭什么替她做。我觉得倒没那么严重,但也没有行动(现在想来,真是太幼稚了)。索菲亚自然是自己没有帮小绿,也没有招呼她男朋友。
就这样,小绿就带着它那顶透明的帽子,静静地站在我们桌脚。仿佛只要我们看不见它,它就能自我清理干净。
后来的一个多星期,还是更久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在用男孩子们的锅做饭。小绿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之前的岁月好像是我们吃空气过来的。甚至,我们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都会选择性的忽略那个有它的角落。
虽然偶尔,我也会往桌脚望一望,却只是在看到那顶带着棕色纽扣的帽子时就收回目光。似乎是怕看到小绿那双温柔的眼睛、那个安静的微笑后,会不知所措。
可是,为什么我会不知所措呢?
为什么,我带它去洗澡呢?
我不知道。
就这样,我们依靠着男孩子们的锅,一天天过着。
直到有一天,我和索菲亚突然一时兴起,把桌脚的小绿抱到桌面上。小绿怯生生地看着我们,似乎不敢相信,它还会有能再见到我们的一天。怀里还抱着剩余的羊汤——自然,早已经长满了黑灰色的霉菌,甚至不想再看它第二眼。
这下,我真的不想帮它洗澡了,似乎连看到它眼神的那种不知所措都消失了。
耳边突然传来索菲亚的声音:“发霉了,扔掉吧。”
我看了看小绿,想到它陪伴我们的日子、想到它的优秀成果,舍不得;可看着它怀里发霉到看不出原本形状的食物,我又真的没办法鼓起勇气给它洗澡。
现在想来,当时我为什么没有指责索菲亚呢?
我不知道。
是因为原则性的值班她没有遵守,所以就要等到她自己醒悟吗?还是因为自从她恋爱后开始经常不打扫宿舍卫生、不回来吃饭也不提前通知,我略抱有微词呢?亦或是蔷薇的一句话,“她不做为什么我们要来做”,我就退缩了呢?
当时的我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现在我已经回忆不出来了。
我只记得小绿走之前的最后一幕——
“扔掉吧,已经没办法用了。”索菲亚抱着小绿,走到了厨房的垃圾通道的位置。
我看了看小绿有些落灰的草绿色外套,里面的乳白带闪光的长袖因为发霉的羊汤已经变黑了。它玻璃质地的帽子也落满了灰,那颗棕色纽扣中央镶着一枚棕色的纽扣早已黯淡无光。
“dang”
索菲亚松开了她的怀抱,小绿依旧安静地笑着,那双温柔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便从垃圾通道里消失。
再也看不见。
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再见。
就这样,我们留学生涯里陪伴我们的第一口锅,就这样莫名地被“食”掉。确切的说,是被“遗弃”。
小绿,谢谢那些有你陪伴的时光。我会记得只属于我们的椒麻鸡、水煮牛肉、糖醋里脊。
在你之后的它们,再也没能复制出属于我们和你的美好回忆。
对不起,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