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秋天收拾庭院的时候,发现了一只蝉蜕变时遗留在树干上的壳——仍是蜕变前完整的模样,被遗忘在树干上,一待就是一个夏天。
我是一个很懒的人,从来不会说在原有的生活里作任何改变,所以,除了每日按时按点的作息与活动,我再分不出心思。也因此,这只蝉壳能在被遗弃的情况下,被我的清理所迫,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很普通的蝉壳,只不过逃过了夏日的夜晚人们的抓捕,慢悠悠而又提心吊胆地爬到自己满意的地方,静静地等着蜕变。也许蜕变以后的它,在鸣叫无数后心满意足地选择死去,也许还未看清新生的自己的模样,就被蚂蚁、鸟类所蚕食。
无论怎样,我的庭院里,只有这么一只蝉壳。孤零零地趴在树干上,如同一些人孤零零地趴在岁月制造的波澜起伏里。
庭院里满目都是杂乱的枯黄野草,以及枯黄的从树上落下的叶子。这是我的家,在我的记忆里充满温馨,现实却满目疮痍。如同那只蝉壳,它滞留在蜕变时期的模样,作为入世的存在,证明它早已死去的一生。
秋的到来是温和的。先是试探般的抖落树的叶,随后是渐渐凉下去的风。大概也是人们太匆匆忙碌,等意识到秋天到来时,已经是到了萧瑟的秋末。秋高气爽也罢,落红化泥也罢,它留下一个尾巴,我们攥着走到冬。
只有秋天,我才真真切切地明白,时间流逝下,赶不上的人陪着曾经的一切,枯黄成了一片落叶;或者心有不甘地,成了后来人眼中的那只蝉壳。
这有什么呢?都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那类人。
或许可以说,我们期待着下一个秋,我们还有时间。
可秋年年往复,我们又能等它多少次?我们做不到等下一场秋到来,如枯叶,如蝉,年年有来生。
我拿着蝉壳,犹豫着是否将它丢进枯叶堆里。
“丢了吧,明年还会有。”姥姥点燃枯叶。
明年还会有,不过不是它。我也不是我。
我把蝉壳扔进去。
今年的秋,还有这庭院,还有渐渐升起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