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旱,从年过了开始直到春末,未见过一滴雨水,天空中悬挂着的烈日似恐怖的火炉,把整个世界都笼罩进一片沉沉死气。大地上的裂缝都跟张开口似的,朝着上天,索要着雨露的恩泽。院里,去年早就抽芽的老柳树,低垂着光秃秃的枝桠,像一个吊着命的枯槁之人,艰难的熬着日子。这片土地上的人,都被榨干了生命该有的活力,如田地里刚播下的麦苗没有生机。街旁的酒肆受这天干的影响,生意冷冷清清,伙计都见这光景惨淡,门窗也多数半掩着。
晌午过后,冷清清的街道上本该看不见人影的,而今日却见一座挂满白绫的府宅里走出一男子,修长的身子着一身墨黑长袍,冷峻如地狱里的来人。走出府门,男子并未急着离去,而是回过头,望着这一年来他生活过的地方,足足一盏茶功夫后,才终于转身离开。谁也不知道,这一盏茶的时间里,他到底想了些什么,也许,这就是他对过去的一种悼念,放下之前,再好好的铭记最后一眼,之后他将会什么都不留下什么都不带走的离开。
若有这皇城里
离皇宫越来越来近,萧寒的心却越来越淡然,这座皇宫一点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这次他没有喜悦没有失落没有期待没有恐惧,他只是去做一次与朋友间的道别。忽然,雷声滚滚,响彻了整个宫闱,萧寒抬头,喃喃的说到:“早该下了的雨,也要等这时候,等我出来的时候,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他走进殿内的时候,只有刘祁一个人,背对着殿门站在殿上,对进殿的萧寒仿佛没有察觉一般,萧寒看不清刘祁脸上的情绪,也静静地侯着,未发一言。
“砰!”折子被刘祁重重地拍在案上,莫大的宫殿给足了这腔怒火肆意冲撞的空间,如利箭一般的回声,一支支的都射向了站在殿中央的萧寒。他们都沉默着,没有一句言语,但心中各自思绪万千。
萧寒从来都跟他的名字一般, 似一面岿然不动的韧壁,如一潭拂不起波澜的寒冰。“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他淡淡的开口,视线扫过刘祁,望着大雨磅礴的天空,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正在迎接他的,和过去不再有任何瓜葛的未来,失去了所有,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如果刘祁不那么自负的安排着每个人的人生,也许他和他不会走到今天,他也不会失去莫离,深爱着刘祁的莫离,因刘祁而死。也许高高在上的这个人痛得不比他轻分毫,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萧寒始终记得有一次莫离在喝醉的时候,对他说“萧寒啊,我们一起漂泊江湖,快马烈酒的那些日子我都快忘了,还记得天云山上的那一院梨花吗,我好想再回去看看。。。”
“萧寒,你想要自由是吗?”思绪打断,跌落这冰凉的宫殿中,萧寒凉意彻体。
刘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声音却发寒“我告诉你,你的自由从未困在这座皇宫,困在我这里,关于我关于你关于莫离,是死结,谁也解不开谁!呵。。。”
萧寒手抚上腰间,转身望向刘祁“是吗?”
话声未落,萧寒已化作一道残影掠向了刘祁,他的剑指着刘祁的脖子,向前一寸就能一击致命,“刘祁,你那么自私的为自己而活,凭什么莫离可以为你而活,你知道,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你去死,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以她为条件呐!”萧寒握剑的手骨节泛白,剑又向前移了半寸“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我要让你活着,没日没夜受着莫离的痛苦而活!而我也一样,我们都得活着,每时每地!永生永世!尝尽这份自责的煎熬!”
萧寒走出宫城时,已是新月初升,雨水顺着他的黑袍汇成洪流,注入地里,由天及地完成了它的一次轮回。他的眉眼在雨水的冲刷下在月色里反而清晰了起来。
他出城后朝着北郊策马而去,那是摩罗寺的方向,莫离埋骨之地。
在萧寒离去的宫城内,刘祁斥退了所有宫人,一个人站上城墙,望向天际,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天地,他的胜利,可换来这一切的代价是他所有的身边人的离他而去。他就那样矗立在城墙上,直至天边渐白,他的贴身内监福元庆来报,刘祁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
“事情都办脱了?”
“禀陛下,一切都在陛下的计划内!我安排行事的宫人已经为那二人打点好了一切。”
刘祁沉默良久,方退下城墙高台,“吩咐良妃那儿,替朕准备洗漱更衣,朕过去用早膳!”
“是!”福公公突的打了一下冷颤,这初春的雨当真是噬骨的,皇上这一晚上丝毫未动,当真是非常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