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家贫子读书

姚波幼时家住老县城直街，公房。房子全部是木板做成，木墙薄且间缝隙大。春天屋外春雨如注，屋内细雨蒙蒙；夏天的太阳几乎直接烤进屋内，一舍无内外之分；秋天还好，内外凉爽；冬天的雨水和薄雪让寒冷冷到骨子里去了。虽然如此，对于孩子来说，老房子还是给了他们无穷的记忆。

姚波家分前后院，前院大，一厨一厅一室，住着姚波一家七个人；后院小，一室一厅，前后院中间隔着一露天走廊，后院的厨房就安置在走廊。后院住着刘婆婆一人，刘婆婆为人和气，极其喜欢姚波这些小孩儿，经常买些零食给他们吃。有段时间姚波经常泡在她家里，呵呵。

刘婆婆在纺织厂工作，一个人居住，平时十分节省的，晚上基本上不开灯，黑魆魆自己呆在屋子里。家里大人和刘婆婆关系不错，偶尔打打牙祭，总是会给刘婆婆一份，刘婆婆有了好吃的也总是给孩子们留着。两家人相安无事过了两三年，有一天，有几个乡下人来找刘婆婆了，于是，一个农村青年介入了姚波的生活。

有天中午放学回家，发现后屋来了客人，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哥哥，大人是刘婆婆的女儿和女婿，手脚和脸部都是酱紫色，和刘婆婆说着乡音，姚波都听不太懂。刘婆婆在做饭，她的女儿女婿搭讪着就来姚波家了，和姚波父亲说着话，父亲和气的应答着，然后夫妻俩叫小哥哥过来，小哥哥很拘谨，看着父亲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哥哥留下来了，在永丰中学读书。大概是从农村过来的，比较内向，看见大人不太说话。和姚波关系不错，也喜欢和姚波聊天。那时年幼，不懂得农村人的艰辛，和小哥哥聊天也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尤其他的小名最令姚波发笑，枧苟，太土了，哈哈。后来才知道他的学名克旗，刘姓。

克旗哥哥来县城唯一目的就是读书，读书，读书！自从克旗哥哥来了以后，每天早上总是被他朗朗读书声吵醒，读就好好读罢，偏偏带着浓重的乡音，中文还好点，毕竟听得下去，英文根本就听不下去，太糙。克旗哥哥偏偏又是苦读，声音大，也不怕别人笑话。邻居总是拿他说事来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好好读书，姚波是因为他的读书声惊扰了美梦，每每看着他就有气。

克旗的大哥偶尔也会过来，带点农村的蔬菜、大米，来了也总是叮嘱克旗好好听话，好好读书，要跳出农门。姚波都听腻了。克旗总是站在他大哥身旁小心的应和着，大哥一走，克旗马上拿起课本苦读。真是够累的，这个克旗哥哥。

晚饭后，姚波和邻居小孩总是在外面撒野，打麻雀、打仗、躲迷藏，什么好玩就玩什么。记忆中，克旗哥哥从来就没有出来玩过，要么朗读，要么写作业。刘婆婆坐在克旗哥哥旁边安静的做着针线活，一灯如豆，祖孙相对无言犹如剪纸，长久的留在我的脑海里。

克旗哥哥虽然不太说话，偶尔说出的一两句话，露出的是跳出农门的倔劲。跳出农门，跳出农门，在那个年代是多少农家子弟的梦想！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句一句祖训，激励着一代一代农家子弟头悬梁锥刺骨日夜苦读。长大后，姚波也曾经胡思乱想过，那个年代高考就犹如古时科举的院试，高考中榜就有了铁饭碗，就是干部编制；古时院试题名，就是秀才，就有了参加乡试的资格，乡试高中就拥有做官的身份了。古今何其相似耶？

克旗哥哥几年如一日苦读，终于这个暑假，克旗哥哥等到了梦寐以求的高考录取通知书！通知书到时，克旗哥哥已经回乡参加双抢了，难以想象他拿到通知书时是怎样的心情，这时姚波家搬家一年多了。

几年后姚波也参加了高考，也拿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也许自己从小就不是很懂事，通知书在手感觉不到它的分量。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了铁饭碗了。带着这样的心情混完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娶妻生子，一步一步走来。

有一天去林业局办事，旁边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一晃而过，姚波脱口而出：克旗哥哥，是你吗？那人回头，果然！

克旗哥哥五十岁人了，温文尔雅，看见姚波也是激动不已。交谈才知克旗哥哥学校毕业后回到家乡分配在林业局，妻子居然是姚波小时就很熟悉的丽娟姐姐，贤良淑德，呵呵，姚波笑道。克旗哥哥也笑了，看样子克旗哥哥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在林业局工作也非常不错，有能力，笔头也来得，做了工程师，还考了好几个证。哥哥还是那么喜欢读书啊，姚波打着哈哈。克旗也笑了，你这小子还是这么刻薄。

转眼即几十年了，高考依旧年复一年继续，一茬一茬学子前赴后继在这条路上挥汗如雨，收获着自己或家庭的梦想。克旗哥哥高考时正值改革开放前夜，高考是当时广大农家子弟脱农门、跃龙门的唯一途径，在这条路上多少农家子弟发挥着他们的聪明才智，在千军万马中冲出重围，为自己也为家庭争得了无上光荣。

地瘠栽松柏，家贫子读书。克旗哥哥，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