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年一次回首,七十六年一次牵念。你的容颜,你的气息,全在光亮的那一瞬,成为永恒的回忆。——前言
几亿年前,原始的海洋中有一粒水珠。刚融成海水时,她似乎有点寂寞。混沌初请的世界里,空中的白云向她微笑,始祖鸟的羽毛装点着她,桫椤的枝亲近过她。四周的空气有点燥热,只有风会偶尔吹起一阵微波。
不知过了多少年,一个要好的伙伴乘着海浪归来。阔别几万年的重逢,让她喜出望外。伙伴兴奋地向她所说沙滩上的奇遇:各种绿色的植物,色彩斑斓的鲜花,奇形怪状的巨兽。她有点心动,决定也要去看看那神奇的海滩。
就这样,每一次大浪来临,她都努力地奔向浪尖,以求更快的向前移动。安静的时候,特别是夜晚,她喜欢看深蓝天空晶亮的星星。那么美的星星上,是否也有她一样的水珠呢?
西边的天空突然亮起来,她以为月亮出来了,却看不到它温柔的鹅黄。整个天边逐渐亮起一片浅蓝的光芒,接着,一颗奇异的星体拖着巨型扇尾徐徐的向她走来。明珠满缀,似乎在暗暗作响;流光异彩,似乎要冲破鸿蒙。他越来越近,四下里充溢着凄寒的亮光。她吃惊了,定定地看着他绝世美姿逐渐流去。她差点喊出声,希望能够留住他的脚步。星光已逝,留下瓣瓣零碎的陨石,她艰难地移向最近的陨石: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陨石告诉她:他是太阳的儿子,七十六年一次省亲。她还想问,可陨石已经沉入海底,很深很深。
水珠忽然间不想移动了,她等待第二天似火骄阳,希望她能变成一丝水汽,随他而去。夜里却发生了海底地震,海水翻腾,浪花狂舞。各种海洋生物就像沸腾热水中的悬浮物,随波逐流。水珠已深深埋到海底,成千上万个同类都漂浮在她上面。起初她不以为意,这一不止一次了。但没过多久,她忽然忆起了自己的理想——离开大海,升得很高很高,寻找彗星的踪迹。她努力地挤开水团,却无济于事,她默然了,对自己苦笑:几万年前,她都是呆在海底的。
总有一天,我会回到海面上,她想。
几万年,几万年的过去了。她多次遇到过陨石,知道了他的名字——哈雷,但她再也未见过他雪亮的扇尾。一直以来,她都耐心的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天。
几十万年,几十万年的过去了。海陆变迁,又曾发生过多次海啸,只是她依旧没见过哈雷的面,只是她还坚信,有那么一天会相见。
几百万年,几百万年的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已到了哪里。但终于有一次,一条鱼吞下了她,她感到眼前昏暗,没过多久,一阵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
“瞧,多好的三文鱼!”一艘木船泊在岸边。鱼儿艰难的张着大嘴,一口沙子被吐出来,水珠又回到海里。她兴奋而新奇的盯着这个崭新的世界。许多被称为人的动物在捕猎各种鱼虾。阳光下,一切都那么鲜活,那么明媚,她又想起了几亿年来一直有过的心愿。这时的光线十分强烈,她感到有点头晕,果真,她变成了一丝轻烟,飞离了水面,水珠兴奋地拍着手,风儿将她带的很高很高。然而不久,她又觉得冷了。渐渐地恢复了原貌。一阵响雷过后,她又不自觉地哦落下来,停在一株梧桐的嫩叶上。
她有些失望,但不久又找到新的伙伴。
“你见过哈雷彗星吗?”
嫩梧桐摆着脑袋,表示不知道。
阳光又显出她温柔的光线,水珠滚进土壤中,流进植物的根尖,又从气孔飘出,化作云、雨。
又几百年过去了,地壳变动。她落入一条山溪,进入地下,与地面隔着几千米厚的石灰岩层,砂岩层和土层。她始终记得几亿年前那次闪亮。她想,时空原来这么遥远,他是否和自己一样,独自穿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七十六年就可以相遇一次却可以错过无数次。她有些伤感,而继续等待带依然根深蒂固。
几亿年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逝去,正因为心中有这么个念想,因而生命历程多了些许鲜艳的色彩。
她随着地下水缓缓前进,私下里黑洞洞的,寂静得令人担忧。她不知道又要流向何方,又会到哪里去,遇到什么新奇的事。直到有一天,一个管状的家伙捕获了她,她逐渐闻到阳光的味道,模糊地,似有似无。
她被送到一家纯净水制造厂,在消毒池中,她更有了信心。那是一块露天的土地,微凉的夜风划过脸庞,一种莫名的感动突然袭来。广阔的宇宙中,群星闪烁,只是,哈雷呢?他还记得几亿年前他走过的那片大海吗?
水珠被送到各种机器中纯化除杂,她似乎更加亮丽脱俗了。最后,人们把她装进瓶子,贴上标签“宇航员专用水”。
听着人们的议论,她逐渐知道自己的去路——她要飞到宇宙中,真正的飞出去。
火箭升空,她平静的看着那些激动的人们,他们满脸的渴望中有种读不懂的喜悦。
她在人们喝下她的一瞬,成功的逃出来,像太空漫步的人们骄傲而自信。她吃惊地看着她来的那个星球,美丽的蓝色星球。
不知过了多久,太空人回到地球,而她独自在太空中游荡。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蓝光终于在她视野中亮起来,不错,是哈雷。他更清晰了,依旧是雪亮的扇尾,轻盈似纱地徐徐展开,仿佛瓣瓣白羽。她安详地望着他:几亿年啊,终于又见面了。她见他温柔的伸出手来,带她飞向太阳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