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忙碌与期待
二十九那天,爱丁堡刮风下雨,很是阴冷。等了一上午修暖气的工人不见来,心里着急着出去置办年货。我想那是一种强烈的中国过大年的仪式感,要把家里装点,要准备充足丰盛的食物。
我带着馨儿先是去了宜家,买了白色底加黑色小圆斑点的三大块棉布,用来罩客厅的旧沙发,另外买了约两米黑底的彩色印花的棉布用来做桌布,那大朵的盛放的向日葵,铺在白色的餐桌上,想想就很美了。下午五点半钟赶到Mayfield附近的华兴行,门是半关的,馨儿从瑞典带来的Brio童车偏大,从打开的半扇推进去还真是有难度。一个非洲来的白人帮我打开了关着的另外半扇门,我们娘俩才得以进去。在英国不像瑞典,门外会装有自动开门的按钮,对妇婴来说非常方便,而在这里,不论是在高档的house of fraser还是街边的小餐馆,推着童车的女人要顺利进入店面,总得依靠善良的女人抑或是有绅士精神的男士,偶尔有颤颤巍巍的老头老太太帮我扶着门,我都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出去要么不推童车,要么能不进店就不进去了,我在想如果其他宝妈像我一样,会不会影响各大店面的生意甚至英国的GDP呢,哎呦,看我这心操的!好不容易进入海鲜门店,老板带着伙计忙碌着刷洗扇贝,估计是各大中餐馆的预定吧。老板头也不抬地对我和非洲小哥说:”对不起,我们打烊了。” 我说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我们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您就行个好卖给我们吧。老板漠然地说no,我们没时间了,好在这时老板娘从对面过来,我说了两句好话,于是卖给我四条鱼,但前提是不帮我杀和清洗,anyway,对我而言,一家子今年有鱼(余)就好,非洲哥们儿也趁势跟在我后边买了四十磅的海鲜,一出门,非洲哥们瘪着眉头喃喃自语道,第一次经历还得求着买。我于是告诉他勤奋的中国人如不是着急回家过年,应该绝对不会如此的。
逢大年二十九又是情人节,带馨儿走到家边路口的超市,发现像样的花已被”洗劫”一空,好在费列罗还有货,否则馨儿嘟囔了一天,我会实在没法跟她交待了。买完了菜,到花架上搜罗了一下,给自己买了一把水仙和一把还算精神的郁金香。花于我而言,犹如车对于男人,有无比质量来得重要,我要的是植物那股子仙气儿。惊喜的是,老公提前回家并怀抱了一个堪称luxurious的花束回来,白色的红色大朵的玫瑰,粉色的香水百合被墨绿的,翠绿的叶子们衬托着,格外美丽,蒋勋说花是有极强的仪式感的,我表示完全同意。这样的一个大花束,确实够我高兴好几天的。
睡前我说,braemore真是的,暖气还没修好,老公说: “ 请老婆注意语气,过年期间绝不抱怨,好不好?” 我说:”好,一定。” 一来我尊重这样的仪式感,二来我是个素来不喜欢争执,抱怨如此一系列的负能量。
一切就绪,只待除夕到来。许是心急,凌晨四点我和爱人同时醒来,聊着盼着天明,如同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年三十---和气与依赖
老公近来因为改论文的事情焦头烂额,跌入人生低谷,甚至萌生了放弃博士学位,离开爱丁堡大学回到瑞典vidingsjö社区过日子的想法。为了给爱人加油打气,上周六我带着女儿陪着老公去单位,他在二楼工作,我和女儿在一楼大厅玩儿拼图,画画。好在爱丁堡大学的帅哥老板通情达理,让老公暂时停止在爱丁堡大学的工作,给他两到三周的时间专心修改论文。这才让爱人不至于陷入绝境。
在如此大的压力下,他决定大年三十请假一天专程陪我和馨儿宝贝。一大早,他负责带娃打扫,超市购买和擀饺子皮,慢慢叨叨,只为了在春晚直播开始前,能准时入席,还有一个原因在于他跟帅哥老板打好了招呼,如果帅哥中午得空就来家里吃饭。由于时差,我们起来时已经是英国时间九点钟,吃完早餐十点钟,即中国时间下午六点钟。两个小时要做好鸡翅,包好饺子实在是比较赶,我原打算是按照英国的时间中国的习俗来,即中午吃团圆饭,炒菜蒸米饭,下午包饺子晚上吃。但老公坚持要守中国的时间,我应该素来是好说话和会照顾别人的意愿的,于是按照老公意愿来。英国十二点钟,春晚已开始,鸡翅已烧好,饺子馅和皮已准备就绪。老公在厨房支个小桌子,我们俩边看边包饺子,当看到荧屏上春晚的花絮和漫天的焰火,那一刻,我和老公仿佛都有些激动。
午饭开始,我和馨儿坐在桌子上,老公则干脆端了盘子坐在地毯上看直播,因为客厅比较小而没有电视,老公把电脑支在了馨儿素来玩拼图的小桌子上,所以做地板上确实角度更舒服些。老公问我所谓,你看把电脑支在窗子边,是不是有种很美好的感觉?我说是,尤其是当夜幕降下来,也许宁幂的感觉会更美。
看了几个节目,发现今年的春晚怎么多了很多明星访谈的部分,没重点的话家常,于是我看到桌子上的水仙开了但还和郁金香挤在一个花瓶里,便起身去洗了个东家的旧花瓶,单独插水仙,以便水仙和郁金香都能有足够的空间舒展开来。东家的两个旧花瓶虽然脏了些,但都是我喜欢的白底加蓝色花纹,跟黄色的水仙,紫色的郁金香搭配起来,有一种素雅的美。
荧屏上还没到正节目,我便看看手机上的祝福短信,顺便处理下停车位外借的事情。一个中餐馆的老板急需车位,我一来刚开始想赚点租金补贴家用,可知道家门口的停车场停一天便是十多英镑呢!更何况我们现在没有车,而何博士最初也只说一周停两天,这么好的车位真是资源浪费啊!二来我想不收费也可以,我们出来乍到,顺水大人情交个朋友也不错。大年二十八在这家中餐馆吃饭时,老板送了我免费的汤,我一感动就把这事提了,可见我这个人受人一点好就念念不忘的本性。这可能源于儿时的生活经验吧,母亲的病让我们自小便深刻的明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才能得到友情和爱吧!谁知还没沟通好,这哥们儿今天便来停车了,巧了何博士刚好今天占了车位。怕人误会,我赶紧处理,结果老公对着我突然咆哮起来,说我已经没坐下来二十分钟了,当即怒吼着既然我不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他便去单位了。
终于他的怒吼打破了除夕的和谐,这使我想起儿时年三十给爷爷奶奶上坟回来,发现我和母亲忘了关火鱼烧焦了在吼,晚上煮饺子炉子火烧不旺在吼,而后是上了大学回家,发现三十的中午哥哥在咆哮,嫂子在哇哇大哭,诅咒着生气着,爸爸的气得眉毛皱了起来,厚重的手掌重重地拍在红色的老式长衣柜上,我巴不得给这群人跪下祈求一个和谐而平静的节日。我总是那个最懂事的,从不发脾气,从不争执,默默做着我能做的家务,默默尽可能考取一个能让父亲骄傲的成绩。同时心里策划着有朝一日,我要尽可能的逃离这种谩骂争执,大吼大叫的环境,如姑姑所说,找个好脾气的人,平静地度日。对于老公的火冒三丈,我有些失望,因为他昨天说大家连抱怨都不要有,我也委屈,因为我忙前忙后,其实到现在才停下来有时间看看手机...一愣后,我压住自己有点哭腔的声音说: “也许春晚弄这么久的访谈是因为展示明星的立体面给我们吧。”老公压住了火,但我终究忍不住心里的委屈跟他争执起来。白羊座的火如同火山喷发,一股脑儿冲出房门。老公的性子拗起来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一年就像大姨妈似的来几次,也真是够受的,多好的人,英俊,善良,真诚,能干,但每次这股之牛劲一上来我就觉得我们要如此人生路上分道扬镳了,虽然每次他的风雨总是满楼的来,消散得也快...
果真我嘱托正在上班的何博士去他办公室看看,半个小时候他便回家了,说我伤着他了,话说他不在家的半小时,我和女儿也完全没了看节目的心情。晚上,隔壁的邻居七岁的小姑娘给我们送来了甜点,话说原来昨天从门缝塞进来的”福”,”旺”,”智”,也是出自她的手笔,真是比大人还爱心满满的小姑娘Ava。除夕饭毕,馨儿和Ava,在房间里跳啊,笑啊,叫啊,老公也跟着她们疯起来,无忧得像个孩子。
收拾完毕,老公把头埋在我的怀里,馨儿也凑过来,我就这样抚摸着他们俩,如同我是最强大的那个,虽然几个小时前,在情绪的恐惧里,我是那么的懦弱,胆小和恐惧。越活越感触到,婚姻真的是一个很贴切的修行场,走过南昌,北京,瑞典,却在英国依旧修补着儿时在滦南那个村子受过的伤。看着馨儿的小脸,我希望她长大有很好的性格,不是我的隐忍扮出的懂事,而是深谙幸福之道的明了和轻松。
志丽
狗年大年初二写于亚瑟王座山脚
Terrars Cro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