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成长是慢慢发生的,其实不是,人是在一瞬之间长大的。
一一题记
耳边鸟雀鸣叫,陈洁睁开眼,感知着清晨到来,该起床跑步了。她躺在床上伸伸手脚,转转头才慢慢起床穿衣服下楼。
陈洁刚刚走下楼梯,忽然觉得头晕,她连忙挽住楼梯扶手,心底里寻思着,“或许昨夜喝多茶水了,睡不安稳,头才晕晕的。”
陈洁慢慢走下一楼,厨房在一楼,她每天起床唯一不可忘记,不可拖拉的一件事就是煮稀饭。她的先生王德不喜欢吃面食,也不喜欢吃五谷杂粮,不管多忙,她每天都会煮一点稀饭给他吃,他在一家私企上班,每天都在上班前的二十分钟起床,刷牙洗脸,将就吃点稀饭就上班,他懒得自己做点什么吃,而陈洁蒸蛋给他吃,他不吃,却在陈洁父母面前找茬:
“爸,我的早餐最简单了,一把勺子打饭,一手拿着萝卜干,嘴巴嚼嚼,早餐就完成了。”
因此,父母责问陈洁:
“你没有准备杂咸给他吃吗?他说得那么难听,分明找我们父母诉苦呢。”
“我炒肉他不吃,我蒸蛋他不吃。既然嫌弃我做的不合他胃口,他可以自己动手炒菜、炒蛋也可以啊,一个大活人什么都懒得做,自己偏偏要咬萝卜干,怪得了我吗?他就夜夜看手机撑到十二点,早晨,手机设了闹钟叫醒,一定要七点半才肯起床,匆匆忙忙吃了早餐就上班。我家里家外,大事小事都要我操心,我都要爆炸了,他悠哉悠哉,家里什么事都跟他不相干的推开责任,他不检讨自己,却还找茬,算是男人吗?”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本来不想父母为她操心的陈洁,此时此刻不得不把事实摆在父母面前,心比黄莲苦,谁体谅她,理解她?
王德很挑食,不合他口味的食物他吃一点,会说一句:
“不要熬那么大锅。”
因为孩子喜欢吃肉。陈洁煮猪脚的时候,习惯买成个猪脚加点香菇,加点蒜,加点酱油煮一个大沙锅。如果孩子胃口好,几餐吃完了;如果胃口不好,煮几天的一锅猪脚,烂烂的不好看,也不好吃,只能喂猪了。
陈洁看着东西浪费了可惜。以后,她只买半个猪脚,吃两餐,肉不烂,不浪费。
王德说的话虽然有道理,但他的口气损人,她不喜欢这样不吃肉而又风凉话:
“嘴是招财,愈食愈来!”
他分明嫌弃她花钱少,买少食物了。事实哪是这样的?鱼鱼肉肉分明摆在桌子上,他就不吃。
陈洁气恼着,却不想拿他怎样,懒得跟他说话,不可理喻,添堵!
王德这具体人,陈洁蒸了鸡蛋,他不吃;她炒了猪肉、青菜,他只吃一片肉,一些青菜。陈洁看着心底里一窝火:
“你这样讲究、节食,我做的肉你既然不吃,我那就不做了,午餐我在单位的食堂吃,你也在你的单位吃午饭。”
那一次,陈洁炒了猪肉,而王德只吃一片猪肝、一片猪肉,她看着一盘子的新鲜的肉就来气,她只能自个儿把一盘肉给吃掉了。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蒸蛋让他搁在餐桌上;早餐,她再也不会炒新鲜的肉给他吃,并且不再花时间做一餐饭,看着他吃个样子,而剩下的那么多,丢了浪费,陈洁只得撑着吃,难受。
王德少吃肉,少吃鱼,因为他怕“三高”。由于他少运动,少吃鱼肉也避免不了“五高”的来临。
他每天一下班,悠哉悠哉抽抽烟,不走走路 ,不动动手脚活动筋骨,你让他炒菜他就炒菜,他不会干拖地之类的家务活,他就闲着闲着,抽烟最大件事,最要紧的事,可以少鱼少肉,不可缺少的就是香烟了,他成条成条烟,买。
说说陈洁,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她没有时间耗在一个不把她的付出当回事的懒男人身上。
这些年,她身体不舒服,早起勤锻炼。因而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王德接受不了,他虽然没有干涉她,当她说着头晕这事儿,他就借题发挥:
“每天早晨五点就起床跑步,下午要游泳,晚上还跳舞,双休日还去爬山。这样坚持锻炼身体,壮! 哪会头晕啊!”
陈洁口塞,不想跟他争辩。
陈洁每天清早起来,没吵醒他,他睡他的;下午游水也自己安排时间,他上他的班,没要他配合协助;晚上她跳她的广场舞,他看他的新闻联播,她没要他当观众鼓劲啊,可他就是看着她不顺眼,风凉话不少。
陈洁不搭理他,偶尔会回他一句:
“自从正月初七跟女儿去爬山,再也没有爬山,你怎就把‘爬山’这健康运动说三道四了,有趣吗?”
王德还有一次咬牙切齿当面训她:
“爬山伤膝盖,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啊!”
“我知道的,我偶尔爬一次山,练练体能,并不把爬山当我的锻炼身体的一项运动,你不用这口气挖我,好像爬山是我做错的事一般,受你的百般指责。我的膝盖在2011年准备搞卫生过春节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上楼梯就痛,而爬山只不过去年开始的事,爬山也是偶尔去一次,两者距离远着,毫不相干的两码事,我的膝盖跟那些热爱运动的爬山者扯不上关系,爬山的人也不见得膝盖有问题,你一杆打死全船人的胡说八道太不合逻辑。”
陈洁没有说出口的是:
“你讨厌我可以,但不应该把我封锁在密不透风的围墙内。你自己不运动,你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死活,我身上操劳家庭,身上关节酸酸痛痛的地方多,如果不动动手脚勤锻炼身体,难道给病魔折腾、耗死吗?一个大男人活了那么大岁数,嘴巴还不干净,太没素质了!”
所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陈洁对于王德这个具体人还是容忍宽怀,不想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摩擦影响家庭,给孩子的心灵留下阴影,因而当着孩子的面她极少跟他吵架,委屈难受也是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王德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但也把陈洁折腾,透不过气来的苦闷。
但为了家庭和睦相处,陈洁每天必定煮好饭才出去跑步,她不想因为一顿饭跟他有口舌之争,她尽量避免复杂化,她尽量做好自己,不给生活添多麻烦,可是今天的突发状况,让她后半生受益,对健康这词深刻体会,没有健康的身体也就没有了一切。
虽然在王德眼里,她什么都不是,但她记住自己是母亲,家里家外她操劳着,不去搭理他的闲言碎语。
刚刚,陈洁煮饭的时候,也做着刷牙洗脸的事,头依旧晕晕的难受,几乎要晕倒的可能。
陈洁强制自己不要晕倒,她煮好饭,立即关上炉火上二楼的床上歇歇。她想去看医生,但她清楚着早晨六点钟,附近的诊所还没开门,叫醒人家也不好意思。她只能忍受疼痛躺在床上挨着,闭着眼睛忍受着这折磨人的痛苦,翻来转去又睡不着,头痛更难忍。
终于挨到了七点半,陈洁听到王德走下一楼的脚步声,接着听到他吃饭动碗筷的声音,她才拖着脚步下楼来。
“不去上班吗?怎没去爬山?”
王德又说风凉话。
陈洁弯下腰,边穿鞋子边回应他:
“我头晕难受,已经跟领导请假了,你载我去溪南看医生吧!”
“啊,你不是天天跑步啊,爬山啊,怎会头晕?“
王德讽刺她积极锻炼身体,可身体一直很糟,头晕更是经常。
“今天一起床就头晕了,没有出去,煮好饭就躺在二楼休息。”
她自从正月初七跟女儿爬山之后就没去爬山,而他一直借着爬山的话题出口讽刺她。
爬山也是运动,增强肺活量,她体质差,如果有时间,陈洁倒喜欢在空气新鲜的大自然中溜达溜达,没有四墙内的口舌如刀,空有正人君子的外表,却用冷暴力欺负一个整天操劳家庭而委屈求全的弱质女流!
此刻,陈洁弯下腰穿鞋子那会儿感觉头晕得厉害,要晕倒了,她立马坐到地上,顷刻间成个人瘫在地板上,浑身没劲,仅仅一丝丝意识感知这过程,她的无助与脆弱。
王德拉起她坐到大厅的沙发上,“我坐不住!”
陈洁叫嚷出来,她有感觉,但浑身乏力,成个人瘫了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没有走路的力气。
王德拉起她,她的头耷拉着,靠在他的肩膀上。
因为她胖,王德拖着她躺在长沙发上,他去二楼拿张被子给陈洁盖上。
王德倒了一杯水给她喝:
“上楼睡,我去诊所拿药给你吃。”
王德拖起陈洁,“你自己拉住扶手,我扶不住你!”
陈洁迷迷糊糊的,有意识,就是浑身乏力,站不住,走不了,但她借着王德的肩膀,右手按在扶手上使力,她得这样做,王德的确拉不动她上楼的,她撑着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失去知觉,稳住!稳住!
终于,陈洁被王德拖拉着一步步上了二楼,她躺在床上,几乎昏迷,依稀听到王德说:
“我去诊所拿药了!”
陈洁昏睡中,好长好长的时间,王德才拿药回来。
王德应该是回单位安排事情,然后回来,接着去村里的诊所跟医生聊聊天,抽口烟,悠哉悠哉再拿药回来,就算她没看时间,估计在九点半前后。
陈洁吃了药,继续躺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头晕脑胀,难受到了极点,她不会问他怎么那么长时间不顾她的死活?不会问他,怎不请上医生给她看看什么症状?他可以断定她死不了吗?不必上医生急诊吗?
一切的一切,陈洁都没能说得出口,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也顾不了死活,就算靠近死亡,她也没有力量抗拒命运的安排。
迷糊中睡着了,被手机铃声叫醒。
“婶子,听说你请假了,病了吗?看医生了吗?中午你一个人没能做饭吧?我在厨房打饭送过去吧!”
小妹儿关心着,陈洁感动得湿了眼眶,吃了药,休息了会儿,稍稍有点知觉了,能说话了,能思想了。
“不用的,我待会会准备的,放心吧,没事,你忙吧!”
陈洁说不出口,“我躺在床上呢,动不了,一口水也没得喝,没力气做饭啊,哪来吃的呢?”
陈洁怎说出口,“我晕倒了,我被拉到床上躺着,一包药片吃下,还不知道死活,还不知道明天在哪?”
这一切的一切谁能看透她一个中年妇女居然被抛在床上,几片药片把她晕倒这事情给解决了!
陈洁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会劳动的工具。前些年婆婆身体不舒服,王德立即打车送婆婆进医院,而陈洁这情况已经不是往常头晕的简单,必须得叫个赤脚医生瞧瞧,马上治疗,或者给点主意,或者给点看法,心安……
没有的。从晕倒的一刻,王德只张罗着把她拖到床上,他没有立即打手机找附近的医生看看,他没有问她要不要到医院检查一下,这情况如何?他做主张,拖她到床上,问题解决了。
前些年,陈洁晕头转向,一站起来就要呕吐,王德马上找了附近的医生过来看看,医生说是眩晕症,输液了,下午就好转了,而这一次事态严重,她自己都没了自己,突然的状况让她没了思考想,没了主动权,没了能力为自己做什么,往日撑起腰板的勇气没了,乏力难支,任由王德主宰,他说了算。因而,王德跟她说上楼睡去,她就他拖着上楼,她也没力气说不,他让她躺着,她不会抗议:
“我要去医院检查,我不能耗在床上,不能等死啊!”
这时候,陈洁活过来了,她有了思想。
她转动转动身子,翻过右边,慢慢下床,一步步拖拉着走,厕所在房间外面,她试着站起来走出房间,右手扶着墙。
“可以!可以!”
陈洁心头窃喜,兴奋起来,她会走了,她会自己站起来了!
陈洁一步一步拖拉着上厕所,她好开心;她能蹲下,她也能站起来,她没有倒下去,她好快乐!她有了实实在在的感觉,她终于有了,“我行的,我可以”的能力。
陈洁拖拉着脚,左手挽住楼梯扶手下楼喝水,她能做的事情,她要自己做。
人们总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但事实上必须由你自己做出那些改变。
靠山,山要倒;靠人,人要走;
靠自己,才能打造更完整的人生。
路是走出来的。
(2019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