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被黎明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抹鲜红的光亮。朝阳还不能够照亮整座城市,晦暗的光照在城市残破的建筑上,在裂开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街上依然行人寥寥。这是拉瓦岗这座城市在经历了一夜炮火后的又一个黎明,是无风的一天。
赛柔站在窗前,看着拉瓦岗的日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微微的黯淡,让安拉克显得有些忧伤。“安拉克,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走了。”德斯帕尔走到窗前,摸了摸安拉克的头。
“爸爸,我们要去的地方有这样的日出吗?”安拉克转过头,望着德斯帕尔的眼睛。
德斯帕尔挤出了一丝笑容,蹲下身来,捧着赛柔瘦小的肩膀,露出肯定而温柔的神情“会的。”,“那里的日出会比拉瓦岗的更好看,而且那里还有吃不完的糖,你到了后可不能多吃。明白吗?安拉克。”
安拉克听着露出了笑容,眼睛变得明亮了许多,“那我们还会回来的,对吗?”
德斯帕尔眼中闪烁了几下,露出坚定的神色,“会的,我们一定会回来”,“走吧,妈妈和哥哥都在外面等我们。”
德斯帕尔拉起安拉克的手,另一只手提起准备好的行李,走出了那个他们生活了很多年的房子,在关门的时候,德斯帕尔不舍的看了一眼这个叫家的房子,但在门关上后,脸上又变得坚毅起来。
德斯帕尔一家并不只是离开拉瓦岗,而是要离开这个国家——因为战乱。几年不停歇的战乱已经让这个国家的人身心疲惫,在战火烧到拉瓦岗后,德斯帕尔也不得不做出离开这个国家的决定了——带着自己的妻子安琪尔和两个儿子,七岁的赛柔和五岁的安拉克。但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接纳他们这些难民,所以他们只能和大多数逃难的人一样,选择偷渡过去。而他们一家要去的就是拉瓦岗市南的码头,那里有一艘船会载着他们去其他国家。
船长曾是一艘货船上的水手,后来买了一艘渔船从事打渔,而现在则是用渔船为拉瓦岗的人提供偷渡的途径。这是一份赚钱的生意,但也有很大的风险,不仅海上的风浪,还有其他国家的不友好。船不大,但却载了二三十个人,船舱里显得有点拥挤。德斯帕尔一家在船舱的角落中,正好对着窗口,赛柔和安拉克靠在母亲怀里,德斯帕尔则在跟附近的人聊着天。
旅行的白天总是难熬的,船舱里的人大多都靠着聊天打发时间,聊国内的形势,聊未来的打算,不时传出几声笑声,微凉的船舱好像也变得温暖起来。人们就像熬粥一样,将白天就这样一点点的消磨光,任疲惫将自己拉进梦乡。
安拉克和塞柔将头埋在妈妈的怀里,在这艘船上,这或许是唯一能安抚安拉克心中的害怕和焦虑的方法了。安拉克侧着头,从窗口看向外面的世界,他还从来没见过海上的夜晚: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的此起彼伏,还没有圆的月亮散出清幽的白光,在天空中晕出一片雪白,倒映在海中,一阵一阵的闪烁着,波光粼粼。几朵银灰色的云也挡不住浩瀚的星空映入他的眼中。安拉克忽然不再害怕了,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但在人们熟睡时,星空渐渐被厚厚的云覆盖,海风也不时地呼啸而过。
“快起来,快起来,我们遇上暴风雨了。哦,真倒霉。”船长语气急切的地吼着,不时地咒骂着。
乘客们纷纷醒来,不时有人伸出头去张望,但回来时,脸色都不太好看。船舱里开始骚动起来,安拉克茫然地望着人群。
“大家尽量抓稳,我们逃不过这场风暴的,现在只能祈求上帝了。”说这,船长走出船舱,去了驾驶室。
“爸爸,怎么了。”安拉克看着德斯帕尔。
德斯帕尔强作镇定地说:“没什么,等等船会有点晃,安拉克、塞柔,等等你们要抱紧爸爸的腿,知道吗?”
“安娜,你抓住孩子们。”说完,德斯帕尔两手抓住船身,将家人围了起来。
船外开始响起轰鸣的雷声,船也开始晃动起来,安拉克渐渐不安起来,更加用力的抱着德斯帕尔。
雷声越来越大,船身也开始像一片叶子一样,在大海中上下起伏着。船舱里有人被甩得撞来撞去,德斯帕尔抓住船身的手早已爆起了一根根的青筋。安拉克害怕极了,他有好几次都差点抱不住爸爸了,安娜只能不断地安慰着安拉克和塞柔。
忽然,船一下子就被海水淹没了,安拉克周围变成了水的世界,但他感觉到爸爸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他感觉得到爸爸在拼命得游向水面。但又一个大浪,安拉克感觉世界只剩下了自己,恍惚间,他看到了爸爸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地,安拉克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海面又变得晴空万里,海风吹拂着海岸,海鸥在海边自由的飞着。安拉克躺在沙滩上,海水轻轻地拍着他的脚丫,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安静地闭着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