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理性在阿那克萨戈拉那里所发现并认为本质的概念,乃是简单的否定,一切特定性、一切存在和个别的东西,都消逝到这个否定里。在概念面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存在;概念正是无任何宾词的绝对,对于概念来说,一切东西都毫无例外地只是一个环节;从概念看来,可以说没有任何东西是钉牢的和固定的。概念正是赫拉克利特的那个流转变迁,那个运动,那个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抗拒的腐蚀性。于是这自己发现自己的概念发现自己是绝对的力量,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归消逝;——一切事物,一切存在,一切被认为固定的东西,现在都成为流动不居的了。
2.这种运动,我们将在这里初次遇到的所谓智者们那里看到。他们自称为σοφισταί(智者),乃是能够使人智慧(σοφίζειν)的智慧教师。智者们是和我们所谓博学正好相反的,博学只是追求知识和搜寻现在与以往的事物——搜寻一大堆经验材料,在这些材料中发现一种新的形式、一种新的蠕虫或别种害虫和蛆虫,就被认为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就这一点说,我们博学的教授们负的责任要比智者们小得多;但是哲学与没有责任是毫不相干的。
3.现在,哥德尔的发现却表明,即使在最精确的科学中,在理性似乎万能的这一领域,人也不能逃避他的本质的有限性:他构建的每个数学体系都注定是不完全的。哥德尔表明数学包含着不可解决的问题,因此决不能使之成为一个完全的体系。换言之,这意味着数学决不能转交给一台巨大的计算机;它将永远是未完成的,而这样一来,数学家——构建数学的人——就将永远有事干。人的因素超出机器:数学像人的任何生活一样永远是未完成的。
4.如果人类理性在数学上永远到不了底(完全的系统化)的话,则它在任何其他地方看来就都不可能到底。基尔凯戈尔早在一个世纪前就说过,对于人的存在来说,是没有体系可言的,他不同于黑格尔,黑格尔希望把实在一无遗漏地囊括在一个完全理性的体系中。今天,哥德尔告诉我们,这种体系对于数学是不可能的。在实践上,没有底这个事实意味着数学家永远不可能证明出数学的前后一贯性,除非他使用比他正在力图证明前后一贯的那个体系更加不可靠的手段。数学因此不能最终逃避附着于任何人的事业的那种不确定性。
5.诸多历史力量的这种显而易见的“并发”,当我们审视现代艺术时,就变得甚至更为明显又更有意义。人随着宗教、社会和经济形式方面,而现在又随着现代科学方面的种种变迁而历史地经验到的东西,——所有这一切,都通过艺术以更鲜明更有人性的方式展现给了我们。艺术是一个时期的集体的“梦”;如果我们有眼力,我们便能从这梦幻里最清楚地追溯出这个时代的特征。
6.艺术杰作是从人的灵魂里涌现出来的,而灵魂也像自然中的一切别的事物一样总在渐进演化,因此,它是绝不可能重复的。
7.资本主义在我们时代,在地球的广大地区,已经让位于一种由国家接管过来的完全集体化的形式,这个事实并没有改变有关的人的基本问题。这种集体化,如果再加上一个为野蛮警察组织所支持的国家神秘人物,就变得更其激烈了。集体化的人,不管他是共产主义者还是资本主义者,都依然只是人的一个抽象的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