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老杨

老杨说他是个神仙，去年年底我去看过他几次，他说他是神仙不用吃鸡蛋，所以他把我拨好的鸡蛋又还给了我，那是我第一次去精神病院探访。

在没来病院前老杨是我家楼下捡废品的，虽然衣服不太干净，但他时常会找街边的水龙头洗脸。

安定桥的桥洞底下是老杨的家，我去过几次，是老杨带我去的，他说那就是天庭，所以他是神仙。

有一次，卖保险的刘叔打着电话骂骂咧咧的走出家门，只见老杨没在天庭呆着，却躺在了刘叔的家门口，蜷缩成一团。凑近些就可以听见老杨那细微的呼吸。

“妈的，死疯子，滚远点。”刘叔的皮鞋踢在老杨的背上。

老杨吃痛赶忙起身，可他没有怪罪刘叔，或许是因为疯子没有怪罪他人的权利吧。

老杨转身，摇着头离开了。

离开时，他佝偻着身躯，像一根即将倒塌的竹竿。口中还在呢喃着些什么。

“可怜，真是可怜，凡人太可怜了。”

其实和老杨关系最好的不是我，而是一条土狗，中黄色，少了一个耳朵。

它见了人不叫，见了老杨却哈哈个不停，自打我认识老杨开始这条土狗就在了。

老杨说这是哮天，起初我是不信的，但是直到老杨给我讲了二郎神与哮天犬的故事我才半信半疑。

每天早上去学校的路上总能看见哮天和老杨，老杨拿着麻布袋，哮天嘴里叼着塑料瓶，两神仙忙的不可开交。

小的时候，家里人不让我跟老杨待在一起，所以就常在放学的时候匆匆忙忙去老杨的天庭坐一会，他给我讲很多神仙的故事，这成了我和老杨的秘密。

一次清明的晚上，他说等我下次的再来天庭时候就请我吃齐天大圣吃过的仙桃，那个仙桃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我问他，能不能和别人一起分着吃。

他点点头说道：“当然啦，你分给蚂蚁一点汁，蚂蚁也可以长生不老呢。”

那天晚上我激动的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神仙老杨的仙桃。

待到清明到来，镇上的家家户户都安排着祭祖的宴席，家里人也在忙活着，这给我钻了空子，我偷溜着出了门，朝着安定桥下跑去。

当我来到安定桥下时，老杨却不在，我就在桥下等着，一直等到清明的黄昏，老杨才珊珊来迟，他浑身脏兮兮的，手上全是污泥和黄土。

他笑着递给我一颗桃子，看着那发黄还被虫子蛀烂了的口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杨在骗我，他根本不是神仙，也根本没有仙桃，他一直在骗我！

我气愤地将桃子拍掉，头也不回的跑了。

再后来我去了城里上学，过年才回一次镇，那时家里人正谈论着宠物狗咬人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一只少了一个耳朵的土狗，听说前年疯子偷别人祭祖的桃被人打，他那土狗还咬人被镇口的赖大爷活生生打死了呢。

我心头一颤，起身跑出家门，我想去找老杨，但那安定桥下早已人去楼空，老杨天庭存在的痕迹被河流冲刷的一干二净，河边还布设起了栅栏，栅栏上标识着水深危险，请勿下水。

现在，我问老杨，哮天去哪了？

他说，哮天让土地公送回天庭了，凡间疾苦，还是天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