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山路

你走过那种黄泥巴裹着石头的泥泞山路吗?两腿膝盖以下全部敷满了黄泥巴,湿漉漉的雾水和山间的寂静相得益彰,只有我一人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害怕,四周你可以看到山的轮廓,包括树木和零星的月色,然后除了安静就是安静。

我有试过唱歌来给自己壮胆,但又怕惊扰了那些贪图这些寂静的东西,虽然没有所谓的鬼火和邪魅,但也心虚,不知什么时候路边会跃起一只青蛙或者踩上一条无毒的菜花蛇。我开始加快步伐,甚至有些小跑的样儿,喘息声和窸窸窣窣的草丛配合得十分巧妙,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户亮灯的人家。

那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铺满了阳光,哪怕我与这户人家隔得还很远,哪怕那家人与我素不相识,哪怕那一丁点的灯光还比不上天上若隐若现的一颗星星,但也足以安慰赶夜路的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了。你有试过从白天走到黑夜吗?一开始你会盘算,也许刚好黄昏就能赶回家里,美美地吃上一餐热饭,有肉有菜有汤,然后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玩玩手机,看看新闻,最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么个如意算盘在赶路人的看来,不过是又耽误了一段归家的旅程而已,我没有预估什么时候可以到家,当我从山间的虫鸣和流水潺潺里走出来时,日薄西山已是过往。你可以看到类似于朝霞的鱼肚白,然后渐渐的一抹灰黑色蔓延开来,一丁点也没有突兀的味道,他是慢慢地蔓延的,直到完全天黑,你还依旧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时,你才发现时间真的从不会等人。

有些饥肠辘辘的味道,哪怕此刻我面前出现的灯光愈发地多了起来,也不敢去敲开任何一家的门,打扰他们一家团聚的喜悦,我只有埋着头继续赶路,直到小路变大路,泥巴路变水泥路,再到沥青路。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仿佛告诉我已经从原始森林走到了文明世界,我开始想会不会出来一辆出租车载我回家,不然跑滴滴的也行啊。

天不遂人愿,当我一边走一边期待身边匆匆而过的小车停下的时候,不知不觉我已走入了钢筋水泥混杂的另一座森林,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安静,没有黑色,有的是嘈杂和霓虹的璀璨。路过一家小馆子,实在走不动了,便坐下来,服务员上了一壶热茶,拿起杯子便咕嘟嘟地喝了起来。如果你有试过饿肚子,那种一股热流经咽喉滑落胃里的温暖,是世间所有的美好的所在。

我一直觉得世间有四大美事,一是口渴牛饮矿泉水,二是床头缠绵一泻千里,三是茅坑之上肆意喷发,四是腹中饥饿饱食一餐。店家询问要些什么,点了一份肉丝盖饭,一叠拌三丝,一盘卤味,菜齐后,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当油脂的香味和米饭的满足感裹挟味蕾的刺激到大脑里,一天的疲乏烟消云散。

店家看我吃相狼狈,问我从何而来,我笑着说,山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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