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外公在旧历年前去世,外婆对妈妈的依恋更深了,旧房子离外婆家只有200米左右的距离,外婆午后蹓跶来和妈妈坐坐成了每日的固定节目。
8月初结束了在北京的工作,台湾旅行归来已经十日,却固执地在家里的另一处房子独居,每每婉拒掉妈妈要我回旧家住的邀请,理由很牵强,感受很复杂。
独处时,问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心里的声音说:害怕。追问你在害怕什么?似乎有个懦懦的声音答,害怕这几日的亲昵,会在离开时让外婆留更多眼泪。我真的害怕外婆的眼泪。外婆从不说要我留在安逸的家过生活,要我放弃理想早早结婚生子的话,她总跟我说,只要我身体健康,过得开心,像就比什么都重要。但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日日承欢膝下,毕竟我不仅是父母的独生女,也是她唯一的外孙女。
在医院做了一辈子助产士的外婆迎接过许多的新生命,她说最让她开心的就是亲手接我。小时候跟着外婆在医务室闻着莱水味道长大,竟然觉得很好闻。外公生前是以针灸电疗为拿手手艺的中医,跟外婆在同一间医院不同科室共事多年,至今每每去外婆家,都似乎能闻到外公为外婆艾炙时的草药味道,虽然那都是外公病前的事了,味道早应该散去了。至今不愿收拾外公遗物的外婆,固执地维持着外公在时屋子里所有的陈设,写字台上显眼的摆着帅气微笑的外公,我很喜欢外公那张唱片,却很讨厌被做成黑白灰的色调,为什么我们的习俗一定要用这么伤人的颜色……
外婆的眼泪,比一万句劝我不要远行的话都要让我有留下的冲动。开学的日子已经不需要日历就可以清楚的倒计时,在已经可以预见的离别里,可不可以不要有眼泪,如何能给情感也打上封闭,或是点击快进键直接过渡到离别后远赴他乡的日子,如果真有魔法,该有多好。
外公火化的前一天,家人提议我为外公写悼文,说是中文系不要白读,结果是每每提笔,就止不住眼泪,外公是我的生活里第一个离开的亲人,悼文是什么,完全没概念,草草写了几页,完全不知所云。中文系的确是白读了。
这一次离家前,我想是时候把这份欠着的文字补上了,就用这篇作为开篇吧。如果两个礼拜后我一定要面对外婆的眼泪,希望那时我可以交出一份可以接着外婆泪滴的稿纸,让外婆在思念的时候,可以捧读在手中。
---------- 莎莎 于2016年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