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人生已是昔,痛改前非心比高;
试问辛劳何所赐?儿行千里母担忧。
有人说,“父母之于子女永远是不可复制的孤本”。
尘渺凡序
饭堂里,早已熙熙攘攘了,每个窗口前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函紫东见状皱了皱眉头,无奈的在一队后面排着队。好长的队伍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久才排上他们,函紫东要了份套餐,一荤一素,三块钱,他觉得还挺便宜的,一个鱼块,一个白菜。端着在一张餐桌前坐定,等着陈光耀过来一块吃。
陈光耀左手端了一晚稀饭,右手捏了俩馒头,在函紫东面前不好意思的坐定。
函紫东看看陈光耀,疑惑不解的问:中午饭,你吃这能行啊?
“哦,我早上吃的饱,现在不饿,就随便垫点…”低着头说完大口的咬着馒头,像饿极了的豺狼。
“吃菜,吃菜,我也吃不完。”函紫东看出了端倪好意的说。
“不用了”陈光耀摆摆手。
“吃吧,都自己人”
“真不用,我不喜欢吃鱼”
函紫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吃自己的饭,低着头,翻着眼睛看见陈光耀早已把馒头吞完了,那碗稀的没法再稀的稀饭也一滴不剩,函紫东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饭堂的稀饭是免费的,也就是说陈光耀午饭只用了五毛钱,他想问些什么,又碍于大家都是刚来,不好意思打听,或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想到这里,他囫囵吞枣似得扒了几口,也完成了吃饭的任务。
这顿饭,函紫东吃的很不舒服,感觉心理面有一个疙瘩。
俩人很默契,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宿舍里,陆锦鹏和文皓已经先他俩回来了。文皓在阳台抽着烟,陆锦鹏则是趴在桌子上吃泡面,跟前放了一堆火腿,鸡蛋,面包饼干之类的东西,见函,陈二人进来,嘴里嚼着面还乐呵呵的问道:紫东,光耀,你们吃过饭啦,给!
说着朝函,陈二人一人扔一根火腿来。
紫东想着不要,但又怕伤了和气,就接着放在桌上,而陈光耀则退了回去,还结结巴巴的说:“锦—锦——锦鹏,你吃吧,我刚——刚吃过饭,我也不好吃这东西。”说着把那根火腿又放了回去。
“拿着吧,那还有一箱呢,都一个宿舍的,咱是哥们,谁跟谁呢,你有东西了大家一起分享嘛”
“真不用”
“你说你这人咋这样啊,真是的”陆锦鹏觉得陈光耀很扫兴,丢了勺子,也不再吃了。
函紫东看在眼里,没有作声,他明白,陆锦鹏家庭条件好,大方惯了,而陈光耀估计也是洁身自好吧。
陈光耀心里犯难,说老实话,长这么大,他只吃过一次火腿,记得那还是有一年过春节,家人买了四根,舍不得吃,留着给他和小妹吃,他舍不得,也明白爹妈没吃,就一天舔一口,轻轻的咬上一口,整整从大年初一吃到初五,舔了包装皮才丢掉的。
他心里明白,他的家庭条件太困难,上这个大学,已经把家里逼上了梁山,父亲已经在市区给人家当搬卸工,一天勉强用血汗换来几十块钱,还要供养她和妹妹上学,虽说每个月都有国家补贴,但几乎杯水车薪。
父母节衣缩食,含辛茹苦的供他兄妹俩上学,陈光耀自小聪慧,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是正是高考前的一场大病,不但让家里一贫如洗,还造成了考试发挥失常,名落孙山的现实。
他想过要死,但是一看到父母半辈子都在为自己辛劳,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学知识,以后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在这一点上,陈光耀是坚强的,在生活的残酷现实面前,他选择了挺起胸膛。
入学第一天的那个晚上,卧谈会过后,他就给自己下决心,在学校,一定要节俭节俭再节俭,学习上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他有一个梦想,就是实现他的北大梦!
其实,早饭陈光耀没有去吃,而是在一教楼107教室上了会儿早读,背了会英语单词和课文,早上上第二节课也就是微积分的时候,肚子已经在抗议了,中饭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馒头才得以哄饱肚皮,他能忍,为了父母,为了自己的梦想,什么都能忍!
这一切,他都不想让宿舍的哥们知道,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因为班上同学对他的生活上的帮助太大了,才让他感到不安和自卑。既然上了大学,换了环境,他就想从新来过。
陈光耀明白人不可有傲气,但不能无傲骨!
所以,他不接受好心的“施舍”哪怕是同宿舍的哥们,他要求自己在精神上平等,他也想伪装自己的寒碜,但是无济于事,放眼整个校园,有谁会在这年头还穿那种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大人衣服改出来的破旧的灰色中山装。
这一点,陆锦鹏深有感触,头一天晚上,还拿陈光耀这中山装说事,说是,绿商院06届最牛学生装!
惹得陈光耀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却陪着笑。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生下来,总要活下去吧。
贫富差距在两个大一新生身上就这么明显。
文皓,抽完烟又续上一根,从阳台回了宿舍。从后兜掏出一根递给函紫东,函紫东示意不要。
“哎,四个男的在一块能干吗?不就是抽烟,喝酒,吹牛逼嘛”
“时间久了你们的狐狸尾巴就都露出来了”
的确,文皓高中就是这么过来的。
那时候,他是学校的篮球队长,家里面还算富裕,高中三年什么也没有学会,整天除了自诩的抽烟喝酒吹牛逼,也就是打打架,打打球,逗逗小姑娘,简直一个小流氓。
梦想早已被他扼杀在摇篮里,家里人也没指望他能在大学混出什么名堂,只是他自己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事,原先的生活早已厌烦,或许这就是极致的极端吧。
函紫东没有接文皓的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哥们少抽点,多了伤身体”。
“知道了,谢啦”接着说道,
“咱宿舍,我看就你够仗义,有老大风范。哎——,这大学就这么在梦幻中现实的开始喽——”
“在梦幻中现实的开始?”一句话函紫东像是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魂魄,僵持在那里了,高中生活在函紫东心里打下了深深地烙印:
函紫东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庭经济来源太过单一,生活很拮据,虽说没有陈光耀那般,但也是不尽乐观。
打小函紫东就聪明乖巧,是乡里乡亲传扬的好孩子,小学到中学,得过的奖状把整整一个屋子都贴满了,左邻右舍都巴望着这个娃能早些长大,早些考上好的大学,早些让他父母享享清福。
到了高中,函紫东成了寄宿生,每个月回一次家,平时休闲时间闲着无聊,不可救药的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
从高一后半期开始,成绩一落千丈,整天抽烟,喝酒,打架,晚上在宿舍胡闹,惹是生非,白天在课堂上打着呼噜睡觉,惹得老师再三找他家长,无奈,函紫东在校门口用五块钱雇来一个收酒瓶子的中年人认作家长,蒙混过关。
老师和同学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可救药,谁也管不了,谁也不敢管,学校最厉害的体育老师,他都敢对着干,甚至在黑灯瞎火的时候在街上下黑手,害的那老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从此以后见着他就躲着走,学校也给予他开除学籍的处分,勒令退学。
死魔硬泡之后还是留在了学校,从此成了有名的“函自动”也就是谁看见他就自动走开。他也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整天独来独往,上课唯一做的就是睡觉,晚上熄了灯才回宿舍,鬼知道他在哪使坏?
这一晃就是三年,高中毕业,一塌糊涂的名落孙山,当父母知道情况后,觉得无言面对乡邻,内心郁闷积劳成疾,从此母亲落下病根,父亲更是放弃了这个儿子。
函紫东跌落人生谷底深渊!他恨自己,三年前后大相径庭的差距,让他无地自容,深深地忏悔早已让他落魄不堪,心力交瘁,多少个夜晚,手捏啤酒瓶子,烂醉在街头尾巷,他想过无数次,我这一辈子真的就这样彻底完了吗?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终究是生他养他的父母,怎舍得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堕落下去,母亲拖着年迈的身体走街串巷寻找着这个被所有人放弃的儿子,他的父亲多少次从街头把母亲拉回来锁在屋子里,有多少次母亲不顾双手流淌着血,奋力的撬开门,逃了出来,终于终于找到了他,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三天三夜,劝说他去复读!
“我不行,真的不行,我什么也不会,一丁点基础也没有,我考不上,真的考不上”函紫东痛心的哭喊着,撕心裂肺,疯狂的揪着头发,函母更是心里滴血,他不忍心看见儿子这样痛苦,昔日那个开朗的有志气的儿子不见踪影,她不明白究竟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害自己儿子成了这般。
撼天动地的说教,无私至善的母爱终于打动了函紫东——这个已经堕落颓废的少年!
高考结束一个月后。
“妈,我——复——读,我一定能考上!”
母亲没有过分的喜出望外,很平静的说,
“东啊,这次你不要再在学校再….”
“妈,您别说了,我知道,您放心吧!”
“好,妈不操心,不操心——”说着就着泪花笑了出来。
但是即使如是说,函紫东的母亲仍然不放心儿子,怕他收不回心,更怕他耐不住,受不了。
烈日炎炎的夏日,复读班开课了,函紫东只身一人办完手续,坐到了教室,但脑海里却还是自己三年来的堕落的影子,上课的时候头痛的厉害,他在斗争,想和过去斗争,想从新开始,想重头再来,但是起初的艰难不言而喻。
他给自己七天的期限来调整,自己必须进入这种紧张的复习备考状态。
复读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函紫东在艰难中终于从那种原始的难以自拔的状态里出来了,他开始了如期的按计划行事。
制定了时间表,计划书。按部就班的劳作。
早上五点起床,背英语,吃饭时间限定在十分钟以内,如果饭堂人多,就不吃这顿饭,晚上在楼道熬夜看书到十二点甚至一点,三点一线的生活只作一件事——学习!
心无庞杂,只是为了实现给母亲的承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他拼命地学习,上课时候想打瞌睡,走神的时候,他就用指甲狠狠地往肉里扣,晚上在灰黄的路灯下,实在熬不住就偷偷的点根烟,提提神。
一年时间每天都是这样过,但是他也烦躁过,英语单词记不住,政史地欠缺岔漏太多,数学题几乎一道也不会做,居然举手发问老师什么叫数列,惹得哄堂大笑,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要坚持,一定行!
闻鸡起舞,秉烛夜读,卧冰求鲤的执着,终于倒计时牌翻到了“1”。
高考前的那天,函紫东没有再看书,全身心的调整状态,夜晚还是失眠了。
连续两天,他很自信,但是最后一门却出现了点差错,惹得他出来一身汗。
等待发榜的日子是焦虑不安的。
一直到九月才有了录取通知,即现在这所失望之极的绿城商务学院。
亲戚朋友都觉得他考的不错。
这一次,母亲更是喜出了泪花,连父亲也被他震撼了,原谅了他的罪过,但他却很失落,这远远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但说实在话,他着实明白,以他的状态,基础,这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了。
于是,便有了他的大学,他的那个振翅翱翔的梦想。
“在梦幻中现实的开始!”文皓的话无形中提醒了函紫东,是的,我们需要振翅,我们要翱翔!
“我们要翱翔”,函紫东失声的叫了出来。
“什么翱翔?”陆锦鹏诧异的问,函紫东默不作声。
沉默良久,他只是向大家说了句:既然上大学,我们就要为我们的梦想努力耕耘。就想雏鹰一样,为了翱翔振翅!!
陆,陈,文不知道为何函紫东忽然说这句话,但是都感觉说的在理。肯定是的点点头,表示默许。函紫东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下,“来,哥们,一起加油!!”
四只手握在了一起,寻梦的旅程开始,振翅的岁月到来!
也是从那天起,函紫东的床头贴上了七个大字:为了翱翔的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