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四下安安静静的,说是柴房,无非是院子里整齐的堆叠着一方一方的圆形木头,那些木材细细看来却不是普通的木头,每根木头几乎都有农人家普通的缸口粗细,全部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每一摞木头都被人细心的用野草编织的席子遮盖住,阳光照射在这些圆形笔直的树干上,那整齐的切口在阳光的映照下金光闪闪,金丝浮现。整个院子里都透着由金丝楠木散发出的淡雅幽香。邱平好奇不已,金丝楠木本来是属于南方的树种,为何在这偏僻的镇子上会有如此多的木材呢,况且这些木材都是久经岁月才能长成的这般模样,在茫茫草原上,根本不会有金丝楠木存活。难道这些木头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吗?可是这么多珍贵的木材,世上已经非常少见了。不过转念一想,在这草原深处能有这古色古香的镇子,有了这些木头也就不足为奇了。
正当邱平仔细研究着金丝楠木时,九儿盯着他说:“这木头有什么奇怪吗?你对它们兴趣这么浓?”邱平的思绪被九儿的话打断了,“你们镇子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金丝楠木呢?我在草原上行了很久,只能零星看到一些普通的树木,却是连一棵金丝楠木也没看到过,所以我分外好奇,九儿大人,能给我讲讲吗?”邱平看着他面前的九儿,用好奇温和的语气对她说道。“这个金丝楠木吗?草原上确实没有,至于我们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我也不清楚,因为自从我生下来,它们就在这里放着,已经二十多年了,图卡大人总是要求我们要好好保护这些木材,你看,这上面我们还是涂了蜡油的,而且每到秋天,我们总是要换上新的席子,这样它们就能得以长久的保存了。”九儿认真的对邱平说着,她的字里行间似乎少了以往的怀疑和高傲,像极了一个寻常的女孩儿。“那,没听说过它们的来历吗?”邱平问道。“传说是我们的先祖从遥远的南方运过来的,至于是做什么用的,族长大人——哦,也就是图卡大人,是不许我们过问的,或许只有那些年长的长辈们才知道它们的来历吧。”九儿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一棵金丝楠木,一边轻轻说着。邱平看见她修长的手指,圆润且光滑,简直是美极了。邱平也不再继续追问,便说:“我们不吃饭吗?”九儿似乎如梦初醒,抬头看看正午的日光,轻轻说:“等我一会儿,我去叫人送过来。”
邱平回到柴房里面,房间早已有人给收拾好了,他的衣物已经洗干净整整齐齐的放在一张木床上,他的旅行包也在床头放着。邱平急匆匆的向他的旅行包走去。他将自己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已经所剩无几了,只有一些衣物和一个手电,其他的东西,包括手机,指南针等等都不见了,邱平依稀回忆着,好像是掉在了那棵大树下,也可能是在跳下山崖的时候散落掉了。他现在迫切想与外界取得联系,或者向家人报个平安,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尽快的回到城市中去。虽然在经历了沙漠事件之后,他特别痛恨城市里的人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和他们手中无法无天的权利,人心的恶毒虚假,但是在这个镇子里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虽然经过镇长的讯问以及与魏局长的偶遇,使他暂时安全无忧的可以在这里暂且落脚以求休养生息。可是在那些问话中,似乎又隐藏着太多的黑暗与恐怖,就像平静的海水下隐藏的暗礁,只要稍微不留神就会触碰到那些坚硬耸立的岩石,这就足以让整个船只葬身大海了。他细细想来,在接触过的这些人中,也只有九儿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内心善良的人了,虽然九儿的相貌和身姿都特别完美,可是千万不要与她有太多的纠缠。一方面从魏局长的言行中可以看得出他对九儿早就是牵肠挂肚,即使想来就让人怒气冲冲,况且他还有真枪实弹的警察队伍。另一方面图卡大人对九儿可以看得出是十分信任的,还有九儿的阿爸络腮胡子,这都是一些不好惹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如果过于相信九儿而对她掏出肺腑之言,不可避免会受到图卡一干人的控制和胁迫。要是对九儿有什么非分之想,想必魏局长就会从本来应该是帮助自己的那一类人变成痛下杀手的刽子手。可是——如果镇子的真正权利是属于图卡他们的,那么魏局长就不能在明处对我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争取到九儿作为我的一把保护伞,甚至是我的情人,毕竟九儿可以从容的在图卡和魏局长两边周旋,有了她的帮助我就能及早的离开这里。虽然图卡并没有说明要将我留在这里,所以一切都不是那么坏,至少现在的处境还是良好的。我更加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来调整自己长途跋涉的身体,赶走那些缠绕在身体上的疲惫感。邱平甚至想起来九儿的一颦一笑,若是在外界能遇到这样的姑娘,我一定不会放过追求她的机会,这样的一个能文能武的女人,谁不喜欢呢?邱平坐在床边嘴角流露着一丝微笑,想着这个奇妙的旅程。
“唔,异乡人,过来吃饭。”九儿提着一个提盒和一个铜壶,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柴房里。邱平显然是吓了一跳,浑身哆嗦了一下,“这么快就好了,好香啊。”邱平看着九儿从提盒里拿出饭菜一边说道。这是一个三层的木质提盒,复古模样,黑漆涂就的拱形圆盖,上面有一个黑色的抓手,整个提盒显出一种贵族气息,提盒外表雕刻着一些牡丹花,是盛开的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那些纹路悠远而细腻,那些花朵虽然勾勒精简却是栩栩如生。提盒最上面一层是一大盘羊肉,中间是一盘青菜,最下面是几张烙饼。而喝的奶茶则是在九儿提着的铜制的大壶里,刚刚倒进碗里,那些奶茶香气就在整个房间飘散开来,热气腾腾的奶茶是类似于豆浆一样的淡黄色,黏稠的挂在瓷碗里,简直是人间美味。邱平虽然早上吃的很饱,但是经过上午的这一番折腾,还是觉得腹中饥肠辘辘的。也难怪,这么健壮的年轻人,当然是饿得快了。
九儿给邱平摆好碗筷,放好菜盘,邱平坐了下来,“你,不一起吃吗?”邱平问道。“这是你的饭菜,我已经吃过了,况且我们部族是不允许未出嫁的女人同外人一起吃饭的,即使是我们镇子里的兄弟们,也是不可以的。”九儿说道。“哦?还有这样的规矩,这简直是一种陋习啊!”邱平对站着的九儿说道,“再吃点吧,你这样站着盯着我我怎么吃的下?”“这是规矩,不是陋习,决不允许你这样侮辱我们的规矩,况且谁盯着你了,自以为是的异乡人,你到底吃还是不吃?再啰嗦就别吃了。”九儿似乎生气了一样,嘟着嘴说道。那模样可爱极了,绝不像是一种气急败坏的模样,相反像极了一种撒娇的模样。“我吃我吃,九儿大人,不要见怪,我习惯口无遮拦了。”邱平边说边拿起筷子,“那你坐下来待一会吧,这样站着总是会累的。”九儿仿佛得到了肯定的命令一样,乖乖的坐在了邱平的对面,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手掌撑在脸上,一边看着邱平大口的吃着饭菜。
待邱平吃完,九儿说:“图卡老爷刚刚嘱咐人来,在你吃饱喝足以后,让我带你去城墙上散散步,欣赏一下我们的古镇。说见你是个有学识的外乡人,肯定不习惯镇子上的一些规矩,尤其在这柴房里,恐怕你再憋出什么毛病来,若是出去转转,兴许会好些。”“图卡大人还真是开明,那就有劳九儿了,哦不,是九儿大人,”邱平一脸高兴的说,“你看我们都是年轻人,又年纪相仿,可以直接叫你九儿吗?”九儿仔细打量着邱平,没有说话,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分明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你叫邱平,唔——还是叫你异乡人吧,你的名字不好听。”九儿说道。邱平听到很是开心,见九儿没有反对,想必她是默许了,于是他起身,与九儿向着镇子外的城墙走去。
穿过中央大街,再绕过几个巷子,他们就来到了城墙脚下。这是一座可以称得上雄伟的城墙,它高达十几米,宽度更是有七八米,底部由巨大的青石作为根基,上面由黄土堆砌而成,城墙上面分布着一些旗帜,没有名字,却全都有一只雄鹰图腾绘在上面,只见那只雄鹰眼神刚劲犀利,展翅作出向下傲视群雄的模样,那双翅膀就像两个机翼一样展现出蓬勃的生机和力量。登上城墙的城楼上,邱平才得以有机会环视整个镇子,镇子不大,东西南北不过方圆几公里。但是这个镇子的布局却是与众不同,它将一条东西奔流的大河截住,河岸两侧各分布着一些房子,在大河上方,各有一座桥贯通南北的城墙,从北面的城墙可以跨桥通往南方的城墙,相反也是如此。那两座木桥的桥桩都是由圆周两三米的金丝楠木做成的,滔滔大河漫过金丝楠木,那些木桩却坚毅如铁。桥的上面也是由金丝楠木铺制而成的桥板,两侧的扶手更是由金丝楠木制作而成。那两座桥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灿灿,分外耀眼,婉如仙境。邱平心中不禁惊讶感叹,这样的跨水之城在古代本来就不多见,古代都是环水而建城墙,作为护城河用。但此城却是独树一帜,偏偏要将整个河流截断了来做城池。至于有什么要点,想必是打起仗来,可以进退自如吧。城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夕阳在草原上缓缓移向地平面,就像大海上的落日一样毫无遮掩。这种奇异的塞外之景,竟然让邱平暂时忘却了心中急切想回到外界的焦虑感。他和九儿在城墙上迎面感受着呼啸而过的大风,一边向着未知的远方眺望着。
“这里真的好美,九儿,你喜欢这里吗?”邱平突然对九儿说。“当然喜欢呀,这是生我的土地,你看那边的桥,我小时候经常去桥上玩,在那里你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因为那连绵不断的河水会将你的烦恼全部带走,只会留给你无穷的快乐。”九儿深情的凝望着那两座桥说。她的头发因风的吹动拂在脸颊上,还有一些悠然的随风飘动着,那种凌乱的自然的美深深的将邱平的心抓住。邱平望着九儿,仿佛此时此刻她就像九儿眼中的那座桥一样,不谙世事,自然优雅,桥是九儿的风景,九儿是邱平的风景,而二人又是这古镇城墙上点缀的一处风景。正在他们沉陷在这种美好的感受时。年轻人图尔在城墙下面喊着:“九儿,图卡大人请异乡人去参加魏局长在拂翠楼举行的晚宴。”九儿和邱平同时转身过来,九儿说:“知道了图尔,我这就带他去。”图尔也不多说,转身消失在巷子里。九儿看了一眼邱平,“你还是来到此地的异乡人中第一个受如此款待的人呢。”九儿眼中除了疑问,更多的是一份欣喜。还没等邱平回话,九儿已经快步向城墙下走去。邱平见状,也步履匆忙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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