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续写(三十二)年年岁岁

(播放音乐青丘一脉,希瓜音乐出版的。)凤九与东华一个仙遁便回了青丘。青丘仙乡常年碧山绿水,鸟鸣声声,四季如春的景色看起来颇为山清水秀,让人宁愿在此沉醉不复醒。东华微微侧眸看着凤九,这小丫头一身素纱衣裙,乌黑如墨的发丝直直垂落在腰际之间,与这青丘绝世美景倒很是相配。东华倒是头一次发现,凤九在青丘待的颇为自然而潇洒,她根本不必去顾及什么九重天上的繁琐规矩,什么森严的律法和言辞,只要随性而为就好,其实她本来应该就是这样,幼年时做个被白家长辈宠爱娇惯着的青丘小殿下,等年岁再大了些,便如同现在这般,在青丘之谷里被四海八荒唤上声"姑姑",却不怎么出谷,只是待在十里桃林之中里酒醉仙生、大梦三千,任由天下众人对她云云纷纷,她也仍是不为所动。如若没有遇见他,她白凤九这一生还真是尤为大顺,只是可惜了…这世间没有如果。凤九与东华并肩走在木桥之路上,一路相对却无言。凤九一手拿着破云扇在手中随意把玩着,丝毫没有主动开口理会东华的意思。最终还是东华禁不住轻轻开口 "素闻青丘景色乃是四海八荒最佳,凤九你不打算尽着地主之谊,带本帝君四下逛逛?" 凤九又再次转了下手中的破云扇,轻轻侧头朝东华笑了笑,一脸漫不经心的着回他方才的话 "这暖阳轻斜,满池荷花飘香,颇适合幽会啊。" 东华勾了勾唇角,幽会?看来小丫头这百年来还真是出息了不少,但不过也好,凤九些许是回了青丘的缘故,与他讲话也没有在九重天时那般刻板单一,着实是不易。

东华挑了挑眉,淡淡的说 "看来本帝君此番东荒俊疾山去的甚好,凤九你现下与本帝君讲话都活泼了许多。" 凤九不甚在意的轻声开口 "我年少时便是这么个性子,只是这么些年苦于四海八荒唤我一声"姑姑",所以言语间自然不敢太过于轻浮。" 东华宠溺的看了眼凤九,他得早日把她这活泼开朗的性子养回来,不过若是细细说起来,她这性子养回来还真是不容易,不过无妨,他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其实东华刚来青丘的时候便发觉到,青丘虽素来以桃花为主,但在青丘与翼界相邻之处的后山之中竟种了漫山遍野的白山茶,颇为壮观,但这迷迷糊糊的小丫头一直没主动提这茬子事情,他也就没多问。凤九似是懂得东华所想般,声音清浅的解释道 "那是离应儿那丫头刚来青丘的时候,青丘那么些种花草,她却只喜欢白山茶。于是我便带她在后山与翼界相邻之处种了满山的白山茶。帝君你看,刚种的时候还是半寸多高,如今却已然及人腰间。不过若细细说起来也是,应儿那丫头我刚抱回来的时候也就这么大点儿,如今不也长起来了。" 凤九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额前几缕碎发在晨光中微微泛着些许金光。东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漫山遍野的白山茶,微风轻拂,青丘的天依旧那么暖,风似乎吹起了过往与从前,那山下的坟墓颇为若隐若现,隐隐约约的还可以看到坟前的白山茶。凤九也望着那坟,一时间她眼眸中无波无澜,如同古龙之水一般。"那是玄女的坟,她这翼后被剥皮抽筋不得好死,翼界自是要把她的尸骨去喂雪狼。她的确是自作自受,但对于离应儿而言,玄女毕竟是她的娘,小孩子不懂什么叫做因果巡回、世间报应,她只是偶尔会想她的娘,其实也很正常是不是。所以我当年就骗应儿说,玄女的尸骨就在那坟下,我白凤九自是永远不会去祭拜她,她也更不配进我青丘的坟,但我必须要为应儿造这么个像坟墓一般的东西,玄女生前便不惜一切的想要救回自己的孩子,如今死后有应儿偶尔来此祭拜她,也算是她玄女的一桩幸事。" 东华略带诧异的看了眼凤九,小丫头有此番心意着实难得,她此番话更是让他刮目相看。四海八荒谁人不知,天后白浅与那大紫明宫的曾经过往,凤九没有把玄女的坟一扇子扇飞已然是出乎他的预想,看来凤九这小丫头这些年着实是长大了不少。

凤九看着那微风吹过满山遍野的白山茶,口吻随意的开口 "玄女也算是落叶归根,把她葬在翼界与青丘相邻处,那一出既不属于翼界,也不属于青丘。同时不也暗示了她这曲折的一生,背叛青丘和天族,心狠手辣了一辈子,其实她也只是爱错了人而已,将自己的全部都搭在了离镜身上,谁料到离镜对我姑姑、曾经的司音念念不忘,她自然是会疯掉。" 东华并不再搭话,只是望着那片白山茶,悠悠的说了句 "凤九,你一向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沙子,看来这百年来你长进不少。" 凤九略略挑了挑眉,轻声回着东华的话,她声音虽轻,但却很是坚定 "玄女是对我青丘而言,对姑姑而言,诚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但她于我,没什么恩恩怨怨,我白凤九一向明是非,对于一个对我而言无所谓的人,自然是连半点精力都不愿花在她身上。若不是看在小离应儿的面子上,玄女的坟我都不会给她修。" 东华淡淡的问了一个特别不相关的问题 "凤九,如若本帝君有一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本君死后,你可会在青丘给本帝君修建坟墓?" 凤九许多年后再次站在此处,仍旧看着漫山遍野的白山茶,回想起眼前这番对话,两行清泪便会不自知的向下流,而这些,自然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凤九当时并没有当是什么大事,只是不甚在意的轻笑一声,随意回着东华的问话 "我与帝君从前素未谋面,帝君又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东华眼眸中不知不觉然上了一丝落寞,再次清冷而寡淡的追问 "如若真的有呢?凤九你又当如何?" 凤九诧异于东华对这个问题的执着,想也没想的便开口答了此番问话 "若帝君果真是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那帝君死后,我自会在十里桃林的深处给帝君弄个墓碑,并在一旁的衣冠冢里将帝君的所有物事都埋在此处,与帝君你,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东华极浅的勾了勾唇角,抬起紫袍中修长的手,替自己身侧义正言辞的小丫头别了别耳边的几缕碎发,顺带弹去凤九素色纱衣上的几朵桃花花瓣,他一双清冷的眼眸看着凤九的白皙的侧脸,东华其实对于这问题的答案心中了然,他其实一贯知晓凤九的性子,爱憎分明、容不得别人负她分毫,丫头脾性还真的是冷烈而决绝,不过听了她此番答案,东华觉得也算是甚好,她大抵永远都不会想起那段曾经的过往,些许可能在以后漫长的仙生岁月里,在她十里桃林醉酒大梦三千的时候,会偶尔想起他东华帝君这个人,说不定心情好了就去他坟前骂骂他、发发牢骚,也算是个两厢安好的结局。一阵阵暖风又吹过了两人身侧好久,东华这才清浅而温柔的开口言道  "好。" 凤九并不是很在意方才的对话,抬起自己一双好看的眼眸看了眼东华,便同他一转身离开了此处。不远处,漫山遍野的白山茶阵阵飘香,淡淡的花茶味混着青丘十里桃林的桃花味,颇为好闻,好似一种独特的香料一般,令人醉生梦死而不愿醒来。(小可爱们音乐可以停了。)

十里桃林桃花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小溪潺潺的流过,带着几朵花瓣不知飘向了何方,泼墨如画的景色中,身着素色轻衫纱裙的凤九对东华而言,就像是一个梦境般,他不敢去触碰,生怕梦境会碎。(播放音乐糯米团子,希瓜音乐出版的,超级有感觉的。)凤九倒是颇为自然,领着东华随意穿梭于十里桃林之中。凤九寻了好久也不曾看到折颜和四叔白真,正欲耐着性子再往深处去寻,就见不远处的桃林木屋前一淡粉色与月白色的身影,似是在翻找些什么,东华并未贸然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等候。凤九一把拉住东华的一只紫色袖袍便往折颜与白真的方向走去,东华无奈的看了眼拉着自己袖子的小丫头,只是悠悠的叹了口气。凤九三步并两步的便快步走到老凤凰身后,一只脚甚是随意的踩在一旁的土坡上,一只手肘柱在屈起的腿上,颇为随意的拿起瓶桃花醉灌了一口,怡然自得的问着忙忙活活的折颜 "老凤凰,搞什么呢?清理杂物呢?不是我劝你啊,这木屋整整洁洁些是好,但你与我四叔得收拾到后日清晨也收拾不完吧?" 折颜此刻真是烦闷的很,这真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前几日去了比翼鸟一族处做客,这不今日一回来就与他嚷嚷着这木屋的杂乱无章,硬是要他这把老骨头收拾一番,折颜心想,他哪里收拾的完啊。白浅与凤九这姑侄俩只对酒颇为感兴趣,所以便把四海八荒给他们俩送礼的那些物事,统统的都塞到这木屋里面,什么东海的琉璃手串,什么天族的白界昼灯,什么魔族的红光霞杯,还有些那翼界小公主离应儿从九重天顺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全都堆在这木屋之中,他就算是与真真彻夜不眠的干活,也得等下个月时才可做完。折颜也真不知道真真是受了什么刺激,竟能想起如此一档子丧心病狂的事来。

哦不对,本来这木屋里物事就甚是繁多,再加之凤九这些年在四海八荒成谜的缘故,一众男仙全都向青丘送些贺礼,刚开始也都是日日苦等在青丘狐狸洞谷口,凤九见了也并不说什么,只是教会了小离应儿破云扇的法诀,自己一个仙遁便来这十里桃林快活,小离应儿一扇破云扇,那些个男仙便被送到了往生海畔,久而久之这些个男仙也就不敢再来青丘寻凤九。但这四海八荒的男仙们依旧锲而不舍,搜寻满天下的稀奇玩意儿,就只为驳这青丘的姑姑白凤九一笑,送礼的人数多了,这也就摸出规律来了,送什么织女的华丽衣服,送什么珍稀难寻的金银首饰,凤九统统都是随手扔在这木屋之中,看也不看上一眼,照旧每天穿着那一身素素静静的薄衫轻纱。折颜也是于某一日太过同情于这些个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博美人一笑的男仙们,于是便泄露了天机,说出了凤九爱酒的这一甚是明显的事实。从此这四海八荒的男仙们终日想着酿酒诀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着个小媳妇似的整日钻研。而凤九呢,则极为潇洒的躺在折颜这厮的桃树之上,一瓶瓶品着来自四海八荒男仙的贺礼,久而久之,这酒品和酒量便也就都上来了。其实折颜心中暗自想的很是明白,除非这些个人将太晨宫那位送到凤九跟前,不然这九丫头定然是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凤九那时还尚未喝下忘情水,时常与自家大伯白玄一同品酒,后来白玄告诉她,风月里的计谋不算计谋,情趣罢了。风月里的情趣也不算情趣,计谋罢了。她经过与东华的那一番情伤后,凤九深以为甚有理。堪堪彼时她白凤九上天入地追着东华帝君的时候,却倒是并未悟到其中三味。

不远处正在收拾些杂物的白真见了凤九,便大步寻了过来,凤九一边又给自己灌了口酒,一边掩着笑意的开口唤了声 "四叔。" 折颜也懒懒的回头看了眼东华,甚为感慨而戏谑的叹了口气道 "帝君还真是我这十里桃林的稀客啊。" 东华冷冷的瞥了眼折颜,这老凤凰一大把岁数了,怎的还是这般没有正事,与白止的四子白真厮混了这么些年,还是没搞出什么结果,还有心思来戏谑他?白真一见东华,脸色便沉下了几分,一甩袖子便又回到木屋之中,折颜颇为无奈的对着真真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便也接着转过身去捡拾些杂物。凤九随意的拿起个魔界的稀罕玩意,便扔到了一边,口吻随意的对折颜言道 "拿去扔掉。" 东华不轻不重的瞥了眼那物事,也算是魔界最拿得出手的香料,这小丫头说扔就扔,还真是潇洒。凤九又再次抓起个檀木长匣盒,甚是自然的翻出里面的长轴地图,扬起声调喊了声"老凤凰!" 折颜忙过来看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么吓折颜一跳。折颜看着这四海八荒图被如此随意的扑在地上,再顺带着看了眼凤九身后的某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凤九水袖一拂便拿起了这四海八荒图,一本正经的问向折颜 "这是哪个男仙送的?脑子莫不是出了毛病?送这东西做甚?难道要我拿去烧了劈柴做饭?"

折颜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抖,玩世不恭的看了眼这四海八荒图,甚是赞赏的瞧了眼凤九 "嗯。倒也是可以,凤九你说的方法委实是个好办法。" 东华看着凤九一脸的迷惘,差点要笑出声来,这丫头怎地竟如此迷糊,他本以为这四海八荒图她会供在炎画洞中,日日供奉着,谁料到她一直将它扔在十里桃林的木屋之中落灰,现下此番情景,她是要拿去劈柴?还烧火?(小可爱们音乐停吧)东华望着这四海八荒图,一时间的思绪又飘了好远,那日她登基成为青丘女君,她许他一颗真心,他还她四海八荒。凤九对他的情,名为喜欢。他对凤九的情,名为爱。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无奈,全都是无奈。情之一字,一向是他的软肋。如此重情,亦有可能为对方带来灾祸。索性,亲手断掉自己的情缘罢。原以为从凡间渡劫可以间接了却相思之苦,没想到,历劫后回归仙界的他法力失了大半。左右,逆天而行,没有好下场。怎样,都逃不过天命。无奈,当真一切都是无奈。他用了一句:“尘世情缘尘世尽”,想断绝凤九所有的念想。哪曾想凤九得知三生石除名之事,召唤出他的上古苍何剑,直接断掉了自己一条尾巴。九尾狐的每一条尾巴,都可以化作执念的法器。定天下姻缘的三生石没有他的名字,那她便就想把他的名字刻上去。可惜,可惜。无论凤九如何刻字,那名字都化作一缕青烟散开。刻不上他的,抹不去自己的。与其说九尾狐断尾之痛,若寻常人剜心。不如说这爱得不到相守的圆满,才最痛彻心扉。古来皆颂爱情的伟大,谁见金银成山传万代,千古只贵一片情。他与凤九,相爱却不得相伴。为天下苍生固然是克制情欲的理由,可这四海八荒却无人知晓,天下苍生与他何干,他怕的,只是上天将这祸端,降临到凤九身上。为了凤九,他的情意,必须克制。哪里有什么真的不惦念,所有绝情的话,不过是他说出来自欺欺人而已。

折颜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还是告知下凤九此图的来源比较好,不然免得他日后良心不安。"此图乃是四海八荒图。" 凤九手抖也没抖,抬起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眸望着折颜 "四海八荒图?那不也只是幅上古时期的地图而已,难不成怎么,还要我把它供起来?" 折颜轻咳一声,这四海八荒也就只有凤九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这若是换了别人…不敢想啊不敢想。东华淡淡的开口 "此图是本帝君当日送于你,作为你登基为女君的贺礼。" 凤九挑挑眉,将这地图又放入檀木长盒中,又将其放于一旁的地上,回头看了眼东华,随即轻声而很是无辜的说道 "既是帝君相赠,那便先留于这木屋之中吧,其实我本来想着劈柴烧火…" 凤九话还没等说完,就见东华缓缓移步向折颜走去,东华觉得自己若是再与这小丫头待在一处,怕是眼角得抽疼的更是厉害。凤九又愣了一会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于是也快步跟上前方一袭清冷紫衫背影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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