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最后一天了,我不想宅在家里,想去一个不收门票,没有游人,安静得只能听到水流,鸟叫和风声的地方,你说有吗?”
清晨,我一边往嘴里塞着春卷一边问正在冲泡着燕麦的先生。
“呦,还知道省钱了!还真有这样一个地方,而且你还真没去过。”
说走就走!我们的目的地是车程约半小时的茶花庄园,先生说那里符合我的所有要求。
当车子穿过热闹的市区,越过一段崎岖不平满是积水的乡间小路时,我的内心就因那曲曲折折,那满目葱茏,那葳蕤蓊郁而宁静幸福起来。
从小成长在一览无遗的平原,遥遥望去,毫无遮拦,土地连着土地,空旷连着空旷,村庄挨着村庄,楼房挤着楼房,目力所及之处毫无悬念。那是一种坦荡和豪放。
可是当我第一次去湖南看到高耸巍峨的群山时,我被眼前的壮观征服了,当从小向往的模糊的影像瞬间清晰起来时,我兴奋地拍打着车窗喊叫起来。
北方的山过于裸露和粗犷了,更钟情于南方的山,一年四季繁密茂盛,仿佛总能看到生命的蓬勃与张扬。有山的地方必定有水,或者是汩汩流动的小溪,清澈见底,鹅卵石光滑圆润,小鱼自由游弋,给人“万类霜天竞自由”的随意和奔放,或者是倾泻而下的大大小小的瀑布,自上而下,恣意洒脱。行走其间,心是温润的,充满生机的,蠢蠢欲动的。
车子缓慢行驶在这满目的繁盛翠绿里,因为是头一次来,也因为一个转弯连着一个转弯,无限的期待如藤蔓般不断蔓延。
我已不记得车子拐了多少个弯,慢慢进入了密林深处。一个宽广而澄澈的大湖蓦然出现在视野里,掩映在翠竹之中。先生把车子停稳后,我迫不及待地往湖边走去。四月的风带着湖水的凉气扑面而来,我不禁裹紧了大衣。
此时,我的周围是这样的:右边是一个不规则的大湖,平静而澄澈,随着清风泛起一点点的涟漪。湖的对面是无边无际的竹林,葳蕤繁茂,我猜想竹叶一定是在随风轻摆,倒影在湖水中有着婆娑的光影。再远一点,便是连绵起伏的灰墨色群山,雾霭升腾。天空一会明亮,一会灰暗,云彩像躲猫猫似的东藏西躲。
左边是一片茶花林,已经过了盛开的季节,偶有一两朵无精打采地挂在枝条上,估计过不了多久也要凋谢了。可是,这林子也并不萧瑟呀!这里一丛丛玫红色的映山红,活泼而妩媚,那里一簇簇的紫云英,娇俏可爱。
我不知道这片湖要延伸到哪里,它的碧绿和澄澈牵扯着内心无限的好奇与惊喜。沿着湖边一直往前欣喜地试探着,总期待着会遇到点儿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就像生活这件事儿,谁也不知道前方会遇到怎样的美好,于是一路抱着希望和期待,一路缓缓前行。
呀!果然在湖边看到了一群悠哉悠哉游着的麻鸭和白鹅,岸上还有一只披着彩色羽毛,红嘴巴的豚鸭,悠闲地啄着自己的羽毛,我喊它,逗它,它若无其事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啄着羽毛,完全没有任何的提防。
我喊小宝贝来看那两只精神抖擞的大胖鹅,“宝贝,你看,这就是‘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哦!”
“妈妈,这不是绿水,是黄水啊!”小宝贝反驳道。
哦,的确啊,近岸的水很浅,都被搅混了,果然不是绿水!
湖的尽头竟然还有一座建在水上的两层小木屋,倒映在碧绿的湖水中,相映成趣。和木屋遥相呼应地是一大簇开得热烈的映山红,两三株长出新叶的老树,嫩的翠绿,老的深绿,遮遮掩掩,重重叠叠,自有一番野趣。
走进木屋一看,门扉紧闭,住在木屋里的又是何许人也呢?我多希望自己在山林里也拥有这样一座木屋,守着这一片山色,坐在水边闲看云卷云舒,听从远方传来的鸡鸣狗吠的叫声,看水鸟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
走过木屋,这偌大的林子又出现了两条岔路,该往哪边走呢?哪边都想试探一下,不一样的路一定有不一样的邂逅和风景,右边的路被枯死的落叶铺满,孩子已经兴奋地往那里跑去。他喜欢就好吧,当父母的有时候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喜好,心甘情愿地被孩子牵扯着走,至于去哪,你的方向就是我们的方向。
“送你一朵花吧!”先生手里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朵白色花朵,淡淡的清香,纯美的颜色。
原来是金樱子啊!山间林子里,路边草丛里,时不时就冒出来这样一丛丛,一簇簇,兀自安静地开在长满刺长长的藤蔓上,散发着极淡的香味。
从先生手里接过这朵小花,插在头发上,仿佛插上了一个叫春天的发簪。小宝贝说,“戴上花的妈妈好漂亮呀!”
总是在不经意间看到热热闹闹盛开着的金樱子和映山红,在这寂寞的林间,大概也少有人观赏,但得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在这原生态的自然里她们竟然开得比别处都要自由,奔放,生命最原始的力量在这无人问津的荒林里得到了最蓬勃的释放。
还有那如棉线般纠缠在一起的白色檵木,娇小可爱的黄色毛艮,粉色多瓣的木茼蒿……那样娇俏,又那样充满无限的生命力,开着开着便连成了一片小小的花海,让你感叹生命竟然可以这样自由奔放,这样肆无忌惮。
最惊喜的是遇到牛母子三个啊!在这走了两三个小时都没走到边,仿佛永远都走不到边的林子里竟然卧着一头老牛,两头小牛仔。牛妈妈慵懒地躺着,用清澈而又不太在意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我对她们一家没有任何的威胁,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倒是小牛有些好奇是谁这么一直盯着她们,她站起来往我旁边走了走,躲在妈妈的后面,睁大了牛眼好奇地凝视了我一会,那样淡然,那样与世无争。等我离开的时候她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躺下了。
这温馨,静谧,祥和的画面让那颗得了大自然滋润的心愈发美好而宁静起来。
从早上走到中午,每一段路的尽头总是出现了新的分叉,我们一直没有走出这片林子,也不知道它的尽头到底在哪里。只听到林中风掠过树叶时沙沙的声音,鸟儿们在枝头大张旗鼓地交谈的声音,以及花儿们慢慢绽放时那窃窃地愉悦地私语……
站在山林之巅,云雾中的远山依然缥缥缈缈,唯有从遥远的山林之外传来的鸡鸣和狗吠,让我想到了归去,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