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老师的人根本不知道,以为没课就是休息,其实不然,两个班级两大叠的作文本,葛宜平一本都还未动过呢!心里干着急也没用,很多时间不属于他,比如一天无端多出一节课听课,又一节课评课,这一天除了上课,基本就做不了什么事情了。就仿佛一个不懂事的小孩,零食吃多了,在胃里将正餐该放的位置给一下子占掉了,真的到了正餐时间,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可是葛宜平觉得有苦说不出的是,自己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只是现状就是这样,每天的很多事情被动地占去了他的时间,而真的在办公室,他却也没法做事。
一个办公室十几个人,有旁若无人对话的,像上午的语文老师崔蝶和林玲;也有听歌都不用耳机的,像音乐老师何怀娥;还有最喜欢在办公室里训斥她的学生的,如化学老师邹浅。
办公室几乎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据说大校长韩荣的校长室很大,葛宜平甚至有时候有个冲动,拿着一叠本子直接在校长对面坐下,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嘛!但想归想,他当然不会这么做的。并且,直到现在,在这学校快几年了,他连校长室的门口都没有机会探过一回。事实上,校长难得露脸,很多时候,葛宜平看到教务处的那块行政黑板上,经常记着他“外出开会”。每想到传说中偌大的校长室每每空关着,他就由衷地感到可惜。
这下午第一节课一空下来,葛宜平一眼看到了邹浅座位旁的两个学生在另加的一个小桌子上做着什么,脑海中那个执着的念头一下子泛起:要不与校长商量一下,他外出的时候,可不可以让他坐到里面改作业或者备课。
办公室里暂时没有声音,葛宜平打开本子,内心反倒觉得有点诧异,怀疑邹浅是不是不在办公室。他怀着忐忑之心稍稍转过头看向她的位子,那种心情与拿着一颗即将爆炸的、定时器发出让人紧张万分的咔咔声的炸弹一模一样。
结果,邹浅的位置竟然空着,难怪一点声息都没有。那两个学生趴在桌上正挥笔疾书,一副大气不敢出地赶作业的样子,看上去与葛宜平一样提心吊胆,身子佝偻着,脑袋歪斜着,完全是蔫蔫的样子,时刻准备着接受邹浅一出现,火山立马喷发,世界末日当即来临的那一刻。
自己学生的作文本摊开放在眼前,但葛宜平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将它完整地读一遍,心中好像有一个咔擦咔擦的定时器的声音在紧锣密鼓地运作着。
“做啥?还想做啥?你小心点!”一声大喝从门外越传越近,葛宜平感到自己的心脏与学生居然一起颤抖,大概这就是物理学上所讲的“共振”吧?他心有余悸地猜测,原来邹浅刚才只是上厕所,这节课接下来的所有时间和空间,自然都要属于她一个人了!
时刻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人生就是这样,你越担心什么,它就越会追着你;你越恐惧,它追得也越紧。
“当心点哦,不要不识相!再想偷懒,叫你爹妈来!让他们一起来接受教育!你成这样,你爹妈的责任逃得掉吗?”邹浅终于扯开了嗓门,声音粗壮,中气十足,仿佛全世界的理都在她那里。不要说学生,就连葛宜平,都觉得自己仿佛十恶不赦的罪犯,才至于受到这么大的野蛮之声的惩罚。
正在感到头皮发麻的时候,“啪啪”两声,好像是用力将一本书摔下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在超负荷运作,哪有心思再改作文?
“看什么看?说你呢!你以为讲谁!”葛宜平连扭头去看的力气都没有,胆战心惊的程度堪比学生,唯恐一不小心,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一个人要内心积下多少愤懑,才能说出如此“仇世”到极点的话!他几乎怀疑邹浅有点心理变态,内心肯定哪方面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才要靠对学生咆哮来宣泄和解恨。
“这么简单的方程式都默不出,你看看,又错了,脑子怎么长的,你爹妈是白痴呀?生下你!”不知那个被骂的学生家长会不会耳朵发烫,因为生下这个孩子,而要连带一起被恨恨地骂。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放下笔,拿出了有备而来的耳机,准备带上。为什么在办公室批改一本作业,是如此心累的一件事?
那边原本坐着批改作业的曹析,不知是听得高兴了还是厌烦了,邹浅的声音刚落,她竟顺着蹦出几句:
“是呀,你们爹妈怎么生你们的!快点做了,不要让你们邹老师发脾气了。你们看,你们把你们的老师气坏了!你们应该感到自己多么庆幸和羞愧,有一个这么负责的好老师,却不知道珍惜,还总惹她生气!老师也是人,气出病来怎么办?快点向老师道歉!”
曹析说起话来声音柔和悦耳,自带一种魔力,让听的人感到一阵舒服的同时,会鬼使神差般地照做不误。在经历了邹浅咆哮般的负责之后,那两个学生显然更愿意接受曹析的指点。
“邹老师,对不起!”声音低低的,近乎自语,但在葛宜平听来,却更多的是一种无助的哀求,和不知所措的惶恐。
葛宜平这时暗自佩服曹析,没有她圆场,不知那噪音的分贝要拔高到什么程度,又要骚扰多久。只是他始终不明白,曹析究竟是哪点听不下去了出面协调?是与他一样受不了了邹浅旁若无人的训斥声,还是害怕她真的搞坏身体。
“就是,这帮学生,就是这个样子,不能把他们当人!”下课铃声在邹浅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响起,在所有人听来,它比曹析的声音更让人心生一种愉悦。(未完,待续)
稚吟秋声:枯树枝上的羽毛(原创小说)第一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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