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通史112
今日启发:
Elton:
第七章 古代文化的全盛(二)
第三节 《白氏文集》的流行
《香炉峰下新卜山居》
这一时期问世的古代两大名著:随笔集《枕草子》和长篇小说《源氏物语》,处处可见对白居易诗文的活用,其影响达到了空前未有的地步。清少纳言在《枕草子》中活用了许多白居易的诗文。比如,在一次文学聚会上,斋信让她对白居易诗“兰省花时锦怅下”的下句时,她谙熟白氏诗《庐山草堂夜雨独宿寄牛二李七庾三十二员外》诗的下句是“庐山雨夜草庵中”,但她觉得斋信“听了什么人无中生有的谗言,对我说了许多坏话”,而且“把(我)清少纳言这个人完全忘掉了”,由此产生龃龉,不将自己算在女官之列,试图借此轻蔑她,于是她只用白诗下句“草庵”二字,接下句用和歌答曰:“谁会寻访斯草庵”,回敬了斋信,以示自己已被你这个头中将憎恶了,有谁还会来自己的草庵里来呢。从此这位官至头中将的大男子,“把脾气也完全改过来了”。又比如,她对中宫弹琵琶有这样一段描写:带光泽的黑色琵琶,遮在袖子底下,非常的美。尤其白净的前额从琵琶的边里露出一丁点儿,真是艳美绝伦。我(清少纳言)对坐在贴邻的女官说:“从前人说‘半遮面’的那个女人,恐怕还没有中宫这样美吧?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作者描写中宫抱着琵琶,现出前额的姿态,马上引用白居易《琵琶行》诗中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句,形容其美无比。
还有一段“人间四月”,清少纳言写到女官们在宫里谈话的时候,宰相齐信中将、宣方中将走了进来。她突然问道:“明天吟咏什么诗呢?”齐信稍加思索就回答道:“当吟‘人间四月’吧。”于是,作者接着这样写道:“宰相中将还能够记住关白公的忌辰,实是很有意思。连帘内的女官和帘外的宣方中将都不明白我们说的是什么事呢。”宰相齐信一谈及吟咏“人间四月”,清少纳言就知道关白公忌辰是四月,马上熟知此句“人间四月”乃出自白居易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而在场的其他人还不知晓呢。特别是《枕草子》书中所写的著名一段“香炉峰雪”,记录了这样一件事:大雪纷飞,女官们在垂下帘子的宫里,侍候中宫时, 写围炉闲聊。中宫说道:“少纳言呀,香炉峰的雪怎么样啊?”其他女官对中宫这句话还没有领会过来,少纳言却立即站了起来,将帘子卷了起来。因为清少纳言听了中宫的问话后,马上联想到白居易诗作《香炉峰下新卜山居》中的“香炉峰雪拨帘看”句,就聪慧而机敏地领会了中宫是暗示要把帘子卷起来。由此可见作者对白居易诗之熟悉,背诵如流。
图片
《源氏物语》与白居易诗文
《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努力汲取白居易诗文的理念和材料,首先十分重视白居易在《新乐府》序中所强调的“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的文学观,以及《长恨歌》的“汉皇重色思倾国”和“须知妇人苦”的批判精神。从这两点,可以揭示作者的命意和《源氏物语》的主题之所在。因此,我们分析《源氏物语》主题时,着重说明作者在描写妇女在一夫多妻制下的悲剧命运,以及源氏三代的好色生活、贵族上层的政治联姻等,其真正意图都是为了揭示贵族社会盛极而衰的历史发展趋势。依据之一,就是主要在表现文学观上,紫式部对白居易诗文为时代、为社会、为民众的讽喻精神的深刻理解,白居易主张彻底的人生的艺术观,坚持现实与浪漫结合的创作方向。白氏在《新乐府》中强调:首先,做文章的目的,是“为君,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其次,做文章要建立在“喻、诚、信”的基础上;最后,文章是由“感于事”,“动于情”而产生的。紫式部的文学观,是建立在日本本土传统的写实的“真实”和浪漫的“物哀”审美意识的基础上,同时大量吸收以白居易为主的中国文学理念和方法,并且调适和融合二者,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学性格。首先,紫式部曾谈及她的《源氏物语》都是写世间真人真事,观之不足,听之不足,但觉此种情节不能笼闭在一人心中,必须传告后世之人,于是执笔而作。因此,欲写一善人时,则专选其人之善事,而突出善的一方;在写恶的一方时,不仅专选稀世少见的恶事,还使两者互相对比。这些都是真情真事,并非世外之谈。又说:一切物语,都是写人情世态,写种种心理,读物语自然了解世相,了解人的行为和心理,这是读物语的人首先应该考虑的。紫式部这一文学观,以及根据这一文学观的创作实践,固然源于日本古代“真实”的美意识,但也不能否认她受到白居易的写实主义文学观的影响,在文学植根于现实生活、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这一点上,不难发现两者的近似性。白居易和紫式部的文学思想,都带有儒、释、道杂糅的色彩。白氏在《与元九书》中强调:“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为诗。谓之讽喻诗,兼济之志也;谓之闲适诗,独善之义也”。也就是讽喻偏重伦理道德,紫式部虽然没有像白居易那样明确“言志”,但她却注意到,讽喻乃兼济之志,而且以“情志”为命题。比如,她在《紫式部日记》里谈到爱读白居易的诗,尤其是强调了讽喻诗《新乐府》,她侍讲白居易诗,也首先侍读《新乐府》。白居易在《长恨歌》和《新乐府》中所表现的这一文学观,在紫式部的《源氏物语》中,就更清楚地说明紫式部是重“情志”,即思想与感情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