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虫儿的述说,小李先生唏嘘不已。
忙问:“怎么不用你的法力去解救小曹啊,人家可都是因为你才遭此劫难的啊”。
虫儿长叹了一声:“唉,这事说起来确实怪我,要不是我一时好胜,也不会让曹家落得个罢官抄家的下场”。
“那后来呢?你到底有没有帮他摆脱危险啊”
“说来惭愧,我当时只想着快点回到上书房里去修补功课,压根没管那么多,就一头扎到书堆里啃书去了”。
“你不是妖精么,还是预备仙官,曹家那边有祸事,你都不察觉么”小李先生扁着嘴问。
“冤孽啊,我岂能不知啊,可这都是后来的事了,虽说我写的卷子得了第一,我总要知道状元是不是小曹啊,小曹高中,就是我的策论高中状元啊,可哪成想皇榜发出来,却没有小曹的名字,我就好奇啊,结果后来一查,就知道了曹家被查抄的信息”。
话说小虫儿从上书房知道了曹家要被查抄的讯息十分着急,就想着该怎么帮帮小曹和家人,可是直到这会儿,它自己才发现,它的法力凭空都消失了,别说施展神通,就连幻化人形都不能够,这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想来是玄天上帝发觉它啃了善本,又贪玩施展法力擅自改变恩科名次,给了它不小的惩戒,虫子暗呼一声苦也,这一惩戒可不知道修为要倒退个几百年。
小虫子当时又羞又愤,可为了救小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忙将那上古贤书啃了几口,原想借这天魔大法恢复法力,哪怕后面再受上天惩罚也顾不得了,可哪知道,不但法力没能恢复,自身反而变得更加虚弱无力,仿佛一点道行也没有了一样。
虫儿这才悔恨交加,懊恼自己真不该一时胡闹,不但害了小曹阖府上下的富贵荣华,也毁了自己的几世修为。
小李先生叹了一口气问:“那你就眼巴巴的看着老曹家遭难了?”
“可不是,我也只能蔫头耷拉脑的踏踏实实回到书堆里,继续修我的功课去了”。
“那再后来了,你就没再见过小曹一家人?我怎么听着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虫子扭捏了一下:“也不是没见过,话说我遍识天下文人,那小曹虽然因为我一篇策论糟了难,可他也并非凡人,我当时附着在他身上的时候,就觉得此子不同凡响,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奇才,可惜当时生病,不然啊,即使没有我附体,也能得个好名次,再不济下一科起码也是个庶吉士,可惜了”。
小李先生撇嘴:“可不都是你害了人家”。
虫儿玉脸一红:“我也是无心的,我当时留给他那张方子啊,可是不得了,那可是上古神农氏的仙方,我是从扁鹊的随身笔记中看来的,轻易寻常人得不到,正对小曹的体质和慧根,按我那方子服下,小曹必然是脱胎换骨,灵气直上重霄,如果当时入朝为官必然是蟒袍加身、圣恩隆宠啊”。
“是啊,结果被抄了家,估计还得要饭,学籍剥夺,估计只能在城隍庙门口代人写信”。
虫儿干咳了一下:“即使不入朝为官,那也能闻名天下,青史留名嘛。”
小李先生大叫一声:“哎呀,我知道小曹是谁了,可不就是他,曹沾字梦阮”。
虫儿干咳两声:“没想到他现在这么有名气了,也不枉我成就他一番”
小李大大的白了虫子一眼:“什么成就,明明是祸害”。
且说那虫儿再遇到小曹,是在京城,小曹果然落魄了,可那份文傲之气还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虫子此时禁忌已去,就常悄悄的去看小曹,它发现小曹在写书,可这书并非名教经注,而是小说,想来小曹眼见家道中落、仕途无望,便写小说来解闷,不想倒是写出一章,亲朋好友就传抄一章,一时名闻遐迩,都知道有部奇书《石头记》。
虫儿暗中见了不免叹息,想来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于是就想自己一定要拼尽全力的弥补。
遂隐身在小曹的书斋之内,边帮着拾遗补缺,小曹贫苦墨少,刚好桌案之上有一小盒内室的胭脂,虫儿便假借了来,帮他在文章上批注。
小曹不识得,起始还以为是表妹等内眷戏顽,哪只一读起来,那批注浑然天成,便觉冥冥中自有神明相助,脂砚斋之名便随着文章一起流传了开去。
本来此事也就这么作罢了,虫儿也算小小的弥补了自己对小曹的亏欠,哪成想年号更迭,文字狱兴起,有那利欲熏心的卑劣之徒将小曹告发到了官府,说他罅隙报复,写书污蔑大清朝廷。
官府派了人来,将那一部书百二十卷回目的原稿悉数带走上缴了朝廷。
虫儿有了前车之鉴,着实放心不下,就随那书稿前去,欲待看个究竟,自此要与小曹分别,想这数年来,一虫一人,一脂一墨,文来赋往,歌咏相对,又岂是知己天涯所能豁达了的。
小曹目送书稿出门,心中尚不知也将与这平生第一知音诀别,虫儿却早已隐于书卷之内泣不成声。
《石头记》百二十回目放在上书房的御案之上,当今皇上忙碌,还未来得及细看,虫儿却知道,这百二十回目看完,皇上是着了迷,小曹一家大小也就会因此丢了性命。
思来想去,也唯有一法可行了,拼了自己千年的修为,也要成全这古往今来第一痴梦人的奇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