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七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某人小学五年级的同学，现在想起来了他的一些轶事那就来说说他。
一
王小七，这名字不是他的大号，他是有大名的，名叫王德善。王德善在王家弟兄中他排老七，是个老末肚（河南话，家里最后一个生的孩子），但他的大名从来没有人叫过，大家都叫他王小七或者小七。时间一长，王德善的大名都让人给忘掉了。
七十年代前，那时候国家还没有推行计划生育政策，王小七的爹娘晚上没事干，闷着头，一年生一个，叽里咣当生了清一色七个带把的，七个孩儿，往那一站有高往低排得像门台一样，也是村里的一道风景。可是这也真让他爹老王头儿操不完的心，七个孩子，吃喝拉撒睡，那一样都不能让人省心。王小七家里这弟兄们一多，家境差得是一塌糊涂，生活过得处处打饥荒，用他爹的话说：除了三间破屋，穷嘞锅都管当锣敲了，一天到晚吃得都是稀汤寡水。王小七这个老末肚，整天穿着大他身体一号的破旧衣衫上面是硌巴摞硌巴，头发脏兮兮的，一年半载不洗个澡，一身的馊味儿大老远都人都能闻见。小孩儿穿大衣服，这就是典型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多子女家庭的特征，往往是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他是小七，穿到他这，衣服已是破烂儿，又大又肥且补丁摞补丁，整天是衣帽不整，用一句俏皮话形容是“三不达四不到”。好在是王小七年龄小，对穿着打扮不在乎。那时候平头老百姓人家的孩子好像对穿戴这些都不是十分在意，只要能御寒遮体不漏肉，其它的都不讲究那么多了。
二
说不好听的话，像王小七这样人家的孩子，在那个时代是属于有人生没人管的主。正因为没人管教，王小七这弟兄七个，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说来说去最调皮捣蛋的就数王小七了，用句乡下的俏皮话说，这货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老天爷第一那他就是老二，被村里人列为野孩子的行列（也就是现在我们流行说的熊孩子），人称他“毁货”。用“毁货”评价一个人在农村来说，口气是相当的重了，那是这个人坏到“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到家了。王小七的确是这样，他是整天不着家，上天（爬树上墙上房顶）缩地（钻地窖下河沟），神出鬼没的。偷个瓜摘个枣，偷个鸡摸个狗，爬个树掏个鸟窝，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村里的每一件坏事他都沾边。他领着和他一般大的一群熊孩子，像土匪别动队，来去一阵风，过街留骂名。三乡五村的都知道王小七的大名，提起来都说那孩儿是个赖货，像泡稀狗屎得拿带筒木锨才能把他彻起来。人称他们外号“飞天队队”。一群不大的小球孩儿，攉搅得村里不得安宁，所到之处是鸡飞狗跳，狼烟动地，这就应了那句老话“半大小（念效），鸡狗嫌”的老话儿。这不他刚刚在村里偷了西瓜，被看瓜田的倔老强抓了个现行，拧着耳朵被送到了他家里。正在家里忙活和泥糊锅台的他爹老王头儿看到这情景，知道这老末肚小子又在外边闯了祸，于是没有二话说，就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小七脸上瞬间多了五个带泥的红指头印子，接着屁股上又“咚咚”地被跺了几脚，然后他对倔老强陪起了笑脸：“老强哥，恁多担待，都怨俺家孩儿们太多，管不过来，没管教好！怨俺。哥哥，兄弟在这给恁赔不是了！”
三
倔老强一脸怒气，几根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他指着老王头儿的鼻子尖说：“老王头儿啊，老王头儿，不是俺说你，恁睁开你那三茬眼儿、茄皮眼儿看看恁这鸭娃孩儿，你说说你说说你拽个西瓜就拽个西瓜吃呗，就是逮住了谁能咋着他个鸡巴孩儿。可万不该这熊货吃完了西瓜又祸害别的西瓜。”倔老强说着把一个半大个西瓜递给老王头：“你看看，你看看，恁这兔小孩儿把这西瓜挖一个口，往里面拉了一泡臭狗屎，又给封上了，你说说你说说，鸡巴恁大一点个孩儿他妈拉个腿咋能想出来这孬点嘞？这招鲜着嘞！是不是都是你这下三滥腌臜菜过节老鼠本地害的老毁货传教的？”
老王头儿的老脸被倔老强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弄得青一阵红一阵。他接过倔老强递过来的半大个西瓜，打开瓜上的盖口，里面传出来的不是好闻的西瓜味，是一股奇臭直冲到老王头儿的鼻窟窿眼里，熏得他差点把早上吃的红薯面馍吐出来。这一下子老实巴交的老王头儿真是急红了眼：他也真开眼长见识了，都说他的小七孩儿孬，他也知道他孬，可他没有想到他的小七孩儿会这么孬，这么损的招都能想出来，伤天害理啊！老王头破口大骂一声：“恁、恁娘那个脚，咱老王家的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咋出来你这个毁货啊？八辈祖宗都跟着你丢人现眼呢！你说说、你说说你咋恁孬孙呢！”王老头儿可真是气急攻心了，朝地上“啪”的一下摔碎了装满臭稀屎的西瓜，一个大脚奔上来，把王小七开出了丈八远。他这脚的力气实在太大了，王小七弱小的身子骨那能经得住这么大的冲击，一个趔趄站不住，身子轱轱轮轮连着翻了几个马车轱轮跟头，头“咚”的一声磕到了地上一块砖头上，立马起了一个大血包，最后“扑通”一声滚进了院子里的沤粪坑里。粪坑不小，有四五尺深，积满了昨天夜里下的雨水，王小七像落水鸡一样在里面死命地扑腾着。老王头儿紧接着又快步跑过去，使劲儿摁住挣扎着往外爬的王小七：“麻辣隔壁，恁娘咋生养出你这个毁货，真是上辈子坏了八辈子良心，你这辈子来找我寻怨报仇来了，我让你来，让你来，你个狗日的小杂种，今儿个非溺死你个兔孙，看你还敢给我闯祸！让老子背锅！”
他一边骂着，一边使劲儿把王小七往水里摁。王小七越抬头他就摁得越厉害。可怜的王小七无力反抗“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粪坑的臭水，呛得嗓子眼儿难受，不住地大声咳着。老王头儿又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王小七拎出来，左右开弓又是十几个耳刮子，打得王小七头晕脑涨，眼冒金花，鼻孔流血。倔老强一看老王头儿这么狠地把王小七往死里打，也就不忍心了，也看不下去了，他急忙上去拉住了几乎疯了般的老王头儿：“我日他姐你这老毁货疯了吧，算了，算了，快停手别打了！老家伙儿，打几下你出出气意思一下，让他长记性就行了！可别再狠打了，你把孩子乖打出个好歹都是你的事儿，都是你的罪孽！住手吧！”老王头儿嘴喘着粗气，下边接着又是一个大脚奔：“强哥，你别拉我，俺非怼死他不可，这孬熊货是一个忘打不忘食的猪，不好好收拾他，他永不会悔改！我这次让他压这儿起想忘都忘不了，打过多少回，都不改，这回让他记得死死儿的！这个没耳性（土语：不听话）的驴！”接着又对着屋子喊：“老大孩儿，拿根绳子，捆住他，吊起来打，打死他，照死处给我打！”……
四
王小七这一次闯祸，付出的惨重代价是一身伤痛，他爹老王头儿这个老实头儿人打起人来的确下手太重了，可怜的王小七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屁股疼得不能挨床，只能趴着。好在都是皮肉伤，王小七在床上窝了差不多大半个月，基本上没有事了。村子里以他为首领的那一帮“飞天队队”土匪成员听说王小七被打得事，一个个也都消停了：树倒猢狲散嘛！整个村子里小球孩们忽然安静了下来，村里人还不习惯呢，哈哈，没有这一帮兔小们折腾，似乎生活中又少了点啥。
这天，天气晴好，没有一丝风。因季节还是伏里天，天热得要命。麻吉鸟（蝉）趴在老榆树枝上狠命地叫着，墙上挂的油子（蝈蝈）笼里面的油子也大声“滴滴滴”地和麻吉鸟比着嗓门；大桐树上的花尾（念：衣）鹊上下翻腾着，瞅准树枝上的麻吉鸟箭飞过去，逮一口美味；家里的那只大芦花公鸡领着一群小母鸡在粪堆上刨食儿找虫子吃，一条不知好歹的小花狗跑过去凑热闹，被大公鸡腾空飞起来使劲儿叨了一口，疼得那狗子嗷嗷叫着夹着尾巴窜圈了！
王小七已经能下床了，小身体看来基本好了，就在家院子里走动。他屁股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疼得没有那么厉害，身上的伤也都好了。其实说实在这么多天他王小七有一半的成分是在装蒜，赖在床上装样子给家人看，他爹老王头儿也心知肚明，本想再管教他一番，但一想到这打老末肚孩儿下手是有点重了，于是他和家人都睁只眼闭只眼，都不管他了，随他便了。
王小七这么多天没有出去，也是百无聊赖，一会儿蹲在地上看一群蚂蚁上树，一会儿用水浇一浇屎壳郎窝，看屎壳郎慢慢从泥土里钻出来；一会儿又用棍儿kuo几个枣树的生枣。反正他是闲不住，手脚不时闲儿。
五
就在这时，隔壁邻居家的张小六猫一样轻身翻过王小七家的土墙不声不响、蹑手蹑脚地溜进了院子。看来这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有门从来不走，翻墙上房那是拿手好戏。他蹑不及站在王小七身后，平常耳朵灵的像兔子一样的王小七居然没有查觉。他轻咳一声，毫无防备王小七，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了尿硌颤，他虽号称胆大，也被突如其来的声响着实吓了一大跳。
张小六和王小七是同年生人，都是十二岁，俩人都是家里的老末肚，要不他们一个叫小七排行第七，一个叫小六排行第六。这俩货那可是半斤对八两，称得上是“狗皮袜子没有反正”的狐朋狗友，叫村里人说他们俩是臭味相投。俩人一文一武，一个是冲锋陷阵的武夫，一个是背后出脑点子的狗头军师，哼哈二将，狼狈为奸，形影不离。王小七做的坏事一准有张小六参与，张小六其实就是王小七的影子，也是出谋划策的主谋。说实在话，王小七这一次挨得老王头儿的一顿毒打也真跟张小六这小子有直接的关系———
六
因为是暑假，王小七和张小六天天泡在一起。 那天的情形是王小七和张小六一同在村东的小河边给家里喂的羊割草。天热，他们俩割满了一篮子草，脸上留着一道道汗，带泥的手抹一把汗，脸蛋子瞬间成花狗脸儿，于是便一头扎进小河里凫水降温。河水清澈见底，两个人鱼一般在水里游来游去，打闹着嘻耍着，顺手还捉了一下小鱼小虾。眼看天要晌午了，王小七肚子咕咕直响饥渴难耐，说声真饿真渴。张小六听了眨巴小眼神儿寻思了半天对王小七说：“小七，我看你是渴了也饿了，倔老强在前面地里看守的西瓜差不多熟了，我去偷吃过一回，那瓜，哎呀，斗一样大，吃一口甜死人！啧啧，想想都流嘴水。哎，你想不想吃？”
“西瓜？”
王小七一听前面地里有西瓜，馋得嘴水都流出来了。夏天里，他是最待见吃西瓜了，可是家里他们孩子多，吃不起。就算有时候他老爹用粮食换个西瓜吃，人多那也是只能分吃一牙儿瓜，算是打个牙祭，从来没有大吃二吃过一回过过西瓜瘾。他这一听倔老强地里的西瓜熟了，那自然不能放过。于是他来了精神，爬上河岸，连三赶四地问张小六：“西瓜地在前面吗？那倔老强看守的紧不紧？”
“紧呢，相当紧。老家伙儿眼睁嘞跟那牛（念：欧）蛋样，一个蒙蒙虫都别想从他眼前飞过去！”
“那咱咋去弄来吃？”
张小六嘿嘿一声怪笑：“看看你那熊样，看得再紧这点小事儿还能难住咱兄弟俩！”
张小六一番挤眉弄眼，王小七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咱现在就去？”
“咱俩得先到边上黍黍（高粱的别称）地侦查一下，然后到晌午倔老强打盹儿时，看准时候弄几个！解解馋，咋样？”
“小六你真是个好参谋 ，听你的，走！”
于是两个人把割草篮子放好，顺着小河堤，借着高粱地的掩护，悄悄接近了倔老强看管的那片西瓜地。可不幸的是高粱地和西瓜地之间有一片大豆。大豆棵比较矮，藏不住人，这在战场上就称为是开阔地，一行动，肯定会被那边的倔老强发现。怎么办？两个人爬在高粱地里仔细观察，忽然发现西瓜地没有人，而且瓜棚里也没有倔老强的身影。王小七笑了起来：
“嘿嘿，天助我也，倔老强那老家伙儿不在瓜棚，瓜地没有人丝儿。”
张小六心里打了个鼓，不放心，他提醒王小七不要大意，说不定倔老强躲在那个仡佬里。王小七说：“看看你那熊胆儿跟那针鼻儿一样，看看清楚了，说没有人就是没有人，说不定倔老强回家吃饭了。”于是王小七不顾张小六的劝说，大摇大摆地就跑出高粱地，穿过大豆开阔地直奔了西瓜地，瞅准一个园狠狠的大西瓜，三下五除二摘下来抱起就跑回了高粱地里，抡起小拳头“砰”的一下砸下去，熟透的西瓜“镚”一下开裂成两半，俩人顾不得其它，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弄得满脸都是西瓜瓤，西瓜汁顺着肚皮往下淌，哈哈真是痛快。一时三刻，一个十几斤大西瓜下进了两个货的肚子。王小七打了个饱嗝对张小六说：“看看，咋样？咱俩真是有福不在忙，倔老强不在，想吃多少吃多少！咋弄？再去弄一个？”
张小六看着王小七得意洋洋的样子，鬼心眼儿一动，心生一计，坏主意来了。他眼珠子滴流一转说：“小七，我听说西瓜开个口屙泡屎进去再封住口，那西瓜吸收养料后能长疯，估计长个五六十斤都没啥问题！”
“嗯？有这样的事，怪好玩的！不过那瓜以后还能吃吗？”
“能吃，还会更甜！”
“真的？”
“嗯，不信你去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谁还不敢，这是做好事啊，回头西瓜长大个，倔老强还会感谢我呢！反正这会儿倔老强又不在！我去试一试！”
“哈哈，有胆！小七，你要敢试了，我把我这把心爱的小刀送给你！”
张小六说着，从裤衩兜里掏出一把锃亮的不锈钢小刀。这是小六的城里的亲戚给他买的，小巧玲珑又锋利无比。王小七一见眼都亮了：张小六的这把小刀一直让他心痒痒，这可不是五分一毛钱都能买一把的铁片小刀，这是真正不锈钢的小刀，要买，得七八毛钱呀。唉，就这虽然只要七八毛钱的小刀，可惜在小七家里穷得都出不起。如果这次能得到一把这么好小刀，那可真太好了。张小六说罢，王小七他连想都没想，接过小刀就直奔西瓜地，选了一个未熟的半大瓜，开了一个方口，用手挖出一些瓜瓤，然后褪掉短裤，屁股对准方口“噗嗤”拉了一泡在里面，盖好方口，起身要走，咦，可是走不动了，耳朵被一只大手薅住了。
王小七心想不好，坏菜了。抬眼一看，是倔老强高大的身子。霎时间，王小七的感觉如五雷轰顶，心里暗暗叫苦：完了，这下子完了，犯到了倔老强的手里绝对完了，他那小蒲扇一样的手，一巴掌能把人打个屁滚尿流，能把头打进肚子里！这下可完了。
猫在高粱地里的张小六看到这般情景，吓得魂飞魄散。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跑吧，别一会儿王小七把我给招出来麻烦就大了。这往西瓜里拉屎的注意可是我出的，他还不打死我！”
张小六想到这，吓得腿直打哆嗦。他慢慢移着脚步后退后退，恐怕弄出一丝响动。退出一段距离，然后兔子般的，借着高粱地的掩护，也不顾高粱叶喇身体难受，撒腿撩窜了……
接下来就是上边的那一幕，倔老强薅着王小七的耳朵不松手，押着他去见他爹老王头儿，结果被老王头死命地毒打了一顿，在家躺了十多天的日子……
七
这会儿，王小七回过神看到溜进来的张小六，怒火中烧，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挥拳对着张小六就是一顿猛揍。拳头雨点般砸在张小六的小光头上，直打得他眼前金星闪烁。张小六自知在西瓜事件中自己理亏，出馊主意骗了王小七在西瓜里拉了一泡屎，导致王小七遭来一顿毒打，心里觉得对不起好朋友。于是他也不敢还手，也不敢叫喊，强忍着被王小七痛打。脑瓜子被打得生疼，屁股上也挨了几脚。王小七挥拳打了半天手也累了也就不打了。他一住手，张小六又是揉屁股又是布拉头，缓解疼痛。这时，俩熊孩儿一对眼儿，“扑哧”又都忍不住笑了。这俩货毕竟是同甘共苦的“战友”，一时间仇忘了，笑呵呵、亲切地搂在了一起。
张小六的到来是告诉王小七村东头小河里有大鱼露头了。他说这几天他到河边他几次亲眼看见那游动的鱼肚白有尺八长，太阳底下闪着银光。王小七一听张小六这话顿时就像打了鸡血，兴奋劲儿一下子来了，也顾不得屁股还有点疼，二话不说，迫不及待找出家里的长把小粪叉拉着张小六就往外走。他边走边说：“快快走，错过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抓紧时间扎几条鱼吃吃，好久没吃上鱼了”。
张小六说：“你这次挨打被打的不轻，身体没有缓过劲儿，现在又跑到河里去扎鱼，你不怕回来恁再打你吗？”
“怕？你打听一下我王小七什么时候怕过？”嘴上这样说，王小七心里是有些怕，他爹老王头儿打起人真疼，想想都后怕，但王小七还是嘴硬说到：
“打不死的吴清华！我还活在人间！”
王小七学着样板戏里《红色娘子军》里的台词，一付视死如归的样子。张小六看他决心已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跟着王小七一溜小跑径直来到了村东小河边。
八
村东头的这条河不大，是北方那种常见的河，属于季节性的河流，春冬季水几乎是快见河底了，夏秋季水量很大。现在正是夏季，河水满满的，但因为这里是河湾，水缓缓东流去。王小七和张小六从小就在这玩水凫水，捉鱼抓虾。他们俩虽说游水游得得姿势不正规，但那狗刨游法也是蛮溜的，特别是王小七，可以称得上是浪里白条，他能躺在水上不沉底而且还能睡觉（这是他平时给别人吹嘘的），他还知道这个河湾那深那浅，那有漩涡那有暗坑，那个地方鱼多，那个地方螃蟹多他也知道。对这条河他真是了如指掌。
王小七张小六俩人在河边巡视着。张小六边走边给王小七指点着发现大鱼的地方。王小七根据张小六的指点仔细得查看水面，这时候忽然一道白光闪眼，说时迟那时快快，王小七的小胳膊用力“嗖”的一声，甩出了手中的长把儿粪叉，粪叉准确扎住了那条快速游动的大鱼。他兴奋得“嗷”地大叫一声，接着一个健步跳进河里。张小六也在河边蹦起来：“哎呀，妈呀，扎住了扎住了，小七扎住了一条大鱼了！”
正当王小七满怀喜悦冲进河水里把扎中的鱼挑回岸上时，只听上游有女人嗓门儿在大声喊：“快来人呀快来人，狗蛋儿掉河里了，快救人，救命啊！”喊声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这时的王小七听到救人的喊声，也顾不得拿扎到鱼的粪叉了，急忙回头跳上岸，边跑边对张小六说：“我来不及，你快帮我拿出来，把鱼给我收好，我得去那边救人去！”接着就甩开脚底板往河上游飞峰似的跑。
喊叫的女人看见浑身湿淋淋的王小七跑过来，像捞到了救命稻草。她脸色刷白，指着河面对小七语无伦次说：
“小七孩儿啊，快捞！快去捞他！狗蛋儿滑进去了，河里，淹，淹，淹住啦！”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王小七看见了在河水里扑腾，一沉一现的狗蛋儿，于是他不由分说一个猛子扎过去，几下子游到了狗蛋儿的身边，一把抓住狗蛋的胳膊。狗蛋儿这孩儿一见有人拉他，他一把搂着了王小七的脖子，小七和他一同往下一沉，河水淹没了他们俩的头部。猝不及防的王小七“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王小七呛坏了。他马上意识到得赶紧摆脱狗蛋儿的手，不然俩人全都没命了。于是他赶紧采取措施，用力掰开开狗蛋紧搂脖子的手，猛地窜出水面，把狗蛋儿肚皮翻朝上，拉着他游向了河边，使尽吃奶的劲儿把狗蛋推到岸上，女人赶紧过来给狗蛋儿控水，王小七则爬在河边的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狗蛋儿落水的消息一时三刻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里人闻讯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忙活着摆治着狗蛋儿。狗蛋儿被人们按落水后救人的习俗，搭在了一头毛驴背上控水，几经毛驴驮着一圈一圈周折，驴背上驮着的狗蛋儿终于“哇”地吐出了几大口黄水，慢慢地缓过来了气来睁开了眼，众人欢呼：狗蛋儿缓过来，人没事啦！有人问：谁把狗蛋儿从河里捞出来的？女人说是老王头儿家的老生孩儿小七。
“王小七？是他把狗蛋儿从河里捞出来了？”众人都感到很诧异，简直不能相信，这被人号称“毁货”的王小七居然能舍身救人。有人说了“毁货”也能变好嘛，小七这孩儿也不是恁说的恁孬，他这一段学好了。本来这孩儿他心眼儿也不算孬！众人七嘴八舌说着王小七的好话。
王小七趴的草地离说话的人不远，说他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心想：我王小七就是心眼不坏嘛！我也终于被人夸奖了。我学好了？我今后一定要学好，让他们看看。
王小七心里沉浸在美美喜悦中。就在这个时候张小六跑过来举着王小七粪叉扎到的鱼来到王小七身旁，大声喊着：“小七快看，一尺多长的鱼，你扎到的！”
王小七听到张小六的喊声，“噌”的从草地上起来，也不顾浑身透湿，接过张小六手里的粪叉，高高举起扎到的大鱼，满心欢喜，“嗷嗷”叫地跑回了家。
九
被救的落水孩子狗蛋儿是倔老强的孙子。王小七救了他孙子这让倔老强感动不已。他嘴里不停地念叨：小七，小七，小七是个好孩子啊，好孩好孩啊。晚上倔老强抱着西瓜领着孙子去老王头家答谢王小七。还没有进门里，倔老强都闻见了老王头家飘出来了一股鱼香味……
“真香啊！”一进门倔老强就吸溜了一下鼻子。
“嘿嘿，倔老强你真是狗鼻子，闻得真尖！快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小七快给恁老强大爷搬个墩！”老王头儿说着拉倔老强入座他家的土饭摊并给他夹了一块炸鱼，又顺手接过来倔老强送来的大西瓜！
王小七站在旁边盯着大西瓜吃吃地笑了……
草写于 2019.04.02郑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