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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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青岛最近下雨了,空气被洗的潮湿又清新,如果穿着短袖的话,被海风夹杂着雨丝吹过的时候还是有点冷的。

这种天气适合干什么呢?用赵青山的话来说就是适合三五好友吃个火锅喝个小酒聊聊人生。

他下午给我打过电话说:“小骗子,六点‘老地方’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我此时正在决赛圈,98K8倍镜已经瞄准了对面伏地魔的头颅,他的一通电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匆匆应道:”好的好的,挂了挂了。“

然后我就真的挂了,心里骂了句这孙子电话来的真及时后便开始了新一把吃鸡之旅。

等我到了“老地方”的时候,和赵青山坐一起的还有四个人。

他朝我挥手示意我过去,我坐下之后赵青山给我介绍了其他四个人。在他旁边的是旭哥,他对面的是三指,在我对面的是二姐,二姐是个挺阳刚的爷们儿。

我一一问好敬酒之后算是认识了,这时候火锅汤底也开始翻滚了。

等吃喝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和大家基本都熟悉了,知道三指的手指是因为以前赌博被人砍掉了左手的两根,知道二姐的称号是以前的女友取的,然后大家跟着一直叫,再也没改过。

赵青山这时候提议说:“你们这些有对象要不要分享一下你们的故事啊,让我们汲取点经验早日脱单。”

三指抢着说:“我和我媳妇儿能认识真的是一段挺传奇的故事,这个必须我先来说。”

我们四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听三指把他的故事缓缓道来。

2

三指抿了一口酒说:“我24岁以前是个混混,上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成天逃课打架,是我们那片小地方出了名的混子。“

“我爸我妈管不住我,村里人都因为看不起我连带着我爸我妈都被看不起,背后都把他们说的啥都不是。终于有一次我把别人的腿给打折了,那小子背后骂我爸妈被我听见了,没收住力就给人家弄断了。“

“然后我就让学校开除了,家里给人家赔了医药费,我爸妈还天天买水果牛奶去看。我当时很气,我吼二老说’那小子背后骂你们我才打他的,咱们赔医药费就行了,你们还天天热恋贴人家冷屁股干嘛。‘”

三指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我们借机和他碰了一个酒。

他看着我们接着说:“我爸当时就给了我一巴掌,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从来没打过我,那是第一次。那时候的我爸应该是对我失望到了极点,又心疼又失望的那种吧,可那时候的我是个瓜怂啊,这些怎么可能懂呢?我当时捂着脸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后来听我妈说我爸那天抽了两盒烟,他的头发就是那天突然白了一半,原来真的是有一夜白发的。”

“那天我跑去找了一块玩的一哥们,我给他说让他给我找一活儿,反正当时我是不想在家里呆了。然后他借了我三百块钱让我投奔了他在广东的一表哥。”

3

我们安安静静的听着,看着三指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说这段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嘲讽的表情,好像在嘲笑自己过去的无知和轻狂。

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那个表哥也是个给别人看场子的,赌场。我到了广东之后他表哥帮我找了个住的地方,十平米大的一个出租房,挺旧的,墙皮都掉的一块一块的,看起来就像是墙得了某种皮肤病似的,虽然不咋好,但好歹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我跟着他表哥看赌场了,自己也渐渐的染上了赌瘾。赌徒就算是输了九把,永远都会相信下一把能翻盘,当时的我就是那种状态,输的精光但还是相信自己会在下一把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赌场里的坑太深了,那天我本来是要翻盘的,可是他们说我出老千,更可气的是他们竟然真的在我身上搜出来两张牌。我那时候都吓傻了,这是要命的活儿啊,我跪在那儿求他们,我说拿钱我不要了,我是被冤枉的。“

"他们可能看我可怜,也可能觉着我在里边干过几天活,就把我这两根手指砍了。“

说着三指亮出了他的左手,一根小拇指,一根大拇指没了。三指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左手,只是表情没有了那种嘲讽,有些庆幸,有些开心的复杂的表情出现在了他脸上。

“我当时想把那两根手指拿走看能不能接上,可是他们不给我啊,只有那个表情丢给我两千块钱让我去医院包扎一下。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你们嫂子。”

4

“你们嫂子就是当时给我包扎的小护士,那时候她还是个刚出大学的小实习生,脸上大学生的青涩还没有褪去。她老师把包扎我的活儿交给了她,我问她怕不怕,她说’比你这严重的我都见过呢,你这点小伤吓不到我的‘。”

“尽管我当时疼的呲牙咧嘴,但还是被她的话说的想笑。我看着她很认真的帮我包扎,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她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那种,但当时的我觉得她就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我想着如果她能做我女朋友那该多好。“

“她给我包扎完之后说:’你这伤明显不是自己不小心切掉的,谁没事儿切自己大拇指小拇指玩儿啊,我看你不像是个坏人,以后自己注意点吧。“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看出来我不是坏人的,心里有点感动又有点难过,那时候我就想我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

“当时我爸妈那样苦口婆心的教育我我不听,而她的一句话却让我改过自新了,你们说人吧就是这么瓜怂,总要经历过一些事,遇到一个人他才能悔悟。后来我每周去换一次药,渐渐的和她也熟悉了,还套到了她的手机号。”

5

“好的差不多了之后我就托认识的人帮我找了个跑长途货车的工作。自己没驾照,就跟着师傅帮他清点货物,记记账什么的,师傅人也不错,在车到那种基本看不见人的地方就教我学车,刚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等后面差不多的时候就经常换我开了。“

“跟师傅的时候一趟活下来自己大概能分到3000左右,吃住都管,自己花钱的地方就是几包烟了,所以剩下的钱我都攒了下来,每一趟活儿回来之后我就跑去找你们嫂子,请她吃个饭说说话,算是朋友之间正常的交流吧。”

“过了大概一年,我用攒下来的钱去学了驾照,也出师了,自己也能出去跑活了。和她也还是保持着朋友间的距离。“

“那时候我在路上的时候想的更多的是她了,我想着这趟下来能挣5000,跑个两年也能攒点钱,等她做了我女朋友也不用太苦。这样想着就感觉这枯燥的路上也没那么枯燥了。”

6

“要是一切都这么顺利就好了,”三指苦笑着接着说:”那次我跑完活之后去找她,她来的时候挎着一个男生,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她给我介绍说:‘三指哥,这是我男朋友。’“

“我那时候的脸色应该难看极了,但我还是强挤出笑容问了声好,然后我们一起吃了个饭。”

“吃完饭之后我塞给她一张银行卡,里边是我攒下来的全部家当了,我说:‘妹子,这卡你拿着,别每次约会都让你男朋友买单,留着给你买点衣服啊什么的,我天天在路上跑也花不了几个钱,里边钱也不多,就这样我走了昂。’”

“然后我就逃也似的跑掉了,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见过她,我每次在广州停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我在青岛这边租了个小房子,公司里也把我调到了青岛这边,然后我的大本营就换到了青岛。只是时不时的我还是会接去广东的活,在那里呆一两天然后再回来。“

“那段日子苦是苦了点,但还是存了一点钱,随后就想着我不能一直在外边漂着啊,这活跑的久了人就想安定下来,可是我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能干点啥呀,有天看网上说教人乐器一节课能挣不少钱的,我就有点心动了。“

“随后我就买了个二手的吉他,报了一个学习班跟着学习。跟我一起的还时常拿这事儿跟我开玩笑,说我一个三根指头的人还学人弹吉他,我就笑着说学着玩儿呗。以后我座位的旁边就放着那把二手吉他,到了休息的时候就弹。那时候就想着这东西学好了能挣钱,至于兴趣不兴趣的我倒是没想的太多。“

“最后学倒是还真没学得多好,自己虽然能弹几首曲子,但是教别人就是误人子弟了。可是却把我对这行的兴趣给培养起来了。然后我就倒腾的借钱贷款开了一家卖乐器的店面,请了几个师傅教别人学乐器。“

7

我们听完很诧异的问:“那嫂子呢?怎么又被你拐回来的?”

三指得意的说:“那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是我拐回来的。那天中午我在店里坐着玩儿手机,她就背着个吉他包出现在了门口,她还是那么俏生生的说:‘老板,这里教吉他么?’就像那天他给我说:’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过去了三年,就像是过去了三天一样,好像我们都变了,好像我们都没变。“

“我没问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辞了工作,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我在青岛所以就来找我了。最后她就成了我现在的妻子,”说完三指得意的扫了我们一眼,喝下了手中的酒。

8

有一种男人,年轻的时候犯过一些错,吃过亏之后就会长大,然后遇到一个人就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她好,爱的就像是普通朋友。

有一种女人,温柔里夹着对爱情的执着,明白之后又会跨越千里来追回。

这不是一个排比,但是这两句话有些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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