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城里,桂,花开两度于路左,似乎感到外面世界变暖而再度开放。银杏,叶半未黄赖枝头,似未感到到深秋的寒意来袭。鸟鸣渐弱,蝉噪消匿,才让我觉察已经不是夏天。
11月村边,文家塘畔。
驻足远眺,远处是枯槁荒田一片,经风一吹,黄褐的荒芜如浪如帘漫溯直至我脚边。又从脚步恣意窜直村口路边,这荒芜之境神似“远芳侵古道”。
彳亍几步,近处竟是春秋两重天,左边宛然是春天初生,花草茵茵,右边则是秋日晚息,暮气沉沉。
村旁竟有这般奇异之景,我站在路中间,左顾右盼,目不暇接,却两头空,优柔寡断的我竟心一横,先一心只看右边的“秋景”。
右边的天空,似染了淡淡的墨色,阴沉沉,空荡荡,一群往南大雁路过,给空荡的天幕增添几笔,多几分生机,也只是片刻,雁过无痕,风过无云,只留苍白被墨色侵染,越远处越混浊,越暗处越荒芜。
右边的路旁,满眼都是黄的褐色的一片,狼尾草看似乏了,慵懒地梳理着棕色毛发;白矛密密排列着,彼此晃动着,摇摆着,厮磨着,似长眠前最后一次狂欢;仓耳低垂着头,退于角落,暗自生愁;构树虽叶落一地,也要用为高大的躯干他们遮风挡雨。风起了,一阵比一阵强劲,密密麻麻的他们如潮般涌动,眼际全是黄褐色的波涛,我似一粒跳蚤匍匐于黄狼毛发间,狼在奔跑,毛发跟着一阵阵扑向我,扑向我的还有,秋”的枯萎之力与颓败之气。
所谓天覆其苍,地覆其黄,面对这样的荒凉的天,这样黄掺的地,我愿逃离俗尘琐事,愿有一人陪我到地老天荒,或地底云霄。
何其难矣,小径未分岔,其两端便是春秋两个世界。
左边的天空,也是白白一片,是空白,更纯净感觉的白,是可以抹下任何色彩的白。空气中多了几分湿气。
左边的路旁,沿阶草随风摇头,时不时挠着身旁的小蓬草,小蓬草经不住被逗乐了,也歪着头,似乎还做着鬼脸;一阵恶寒冷,瘦长的青葙打了个喷嚏,喷了矮小的酸模一脸。狗尾巴草见状发出咯咯的笑,打破了周身的沉寂,睡意朦胧的大家逐渐热闹了起来,碧冬茄听到动静,慢慢睁眼苏醒,抖了抖身上的露珠,望着他们接头接耳,又说又笑,才知春之神来了,自己的春天开始了。
不,这只是春天的错觉,没有花香,没有春雷,缺蜂少碟,虫鸣鸟语 ,和儿童的欢笑,这不是真的春天。眼前的这有些梦幻了罢,我闭上眼,又睁开眼,以为从梦中醒来,哪知才入梦,眼前已然模糊,不知,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
看了日历,小雪节气已过,不是春天,竟也不是秋天,而是初冬。
当四季不明,江河不分,海天相融,昼夜混杂,当万物的界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时,我已不再是曾经的模样,便觉所在世界已然面目全非。
路右枯槁萧瑟,路左青翠向荣,硬生生把小径两旁分为两个世界,可以想象走在同一路的两人,看似有说有笑,实则心各一方,那是2020年同事笔与我饭后故事。
路边的花反季节开放,提前红艳。 路边的草逆向生长,提前嫩绿。仅仅是小径两边便一个两极分化,人跟人之间的距离更甚,近在咫尺,心在天涯。
其实以前的世界也是含混着,差别甚微,无人留意,直至差别渐渐扩大,整个街区花草逆季节生长,整片田野季节界线模糊,才渐渐有人感到疑惑。
跟同事笔共事一年多,最近饭后时常一起散步谈心,才发现谈的不是心,是荒芜,不同季节的荒芜。
与他聊天,我的内心在冬天,而他却在夏天。他的心境,性格,见识,观念等与我隔了太多,但只有他愿意在饭后陪我,我自当奉陪,如此勉强维持着同而不合的表象。有意思的是,话过半晌,一阵沉寂之后,两人同时轻叹一口气,心理怀着不同的悲伤,叹气却出奇的同步。毕竟,在遭遇同样尴尬与悲伤这点上,我们不是难兄难弟,也可算惺惺相惜。
他自以为很懂,时常安慰默不出声的我,试图强行把的内心的冬天给一把火烧没。心不齐,他人安慰之语都是风马牛不相及。没说到在意之处,没触及心灵,我也能强颜一笑。
但万物是矛盾的复杂的,不仅有对立性还有同一性,春天里有秋天的痕迹,秋天里有春天的暗自滋长,不过有个临界点,之前似乎一直没过这个点,,如今,已经越过了这个点,明显得让世人看见。
人心其实很矛盾很纠结,喜欢一层层包裹,一层层掩饰,故人心难测。而大自然最诚实,最直接,反常就是反常,破败就是破败,葱郁就是葱郁,不伪装,更不会去附和,去勉强,她只会没有任何保留表现自己,只是人们没有察觉。
那天,未看完这奇妙之景,天公便下雨欲催我走,既然天公这么干脆,我也不再沉思,不再犹豫,不再回头,顺着田塍,走过那段路,骑上我的小破车直奔家中。
归来路上,空气特别清爽,温度刚好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呼吸这没有任何一丝的杂质空气。
人心隔肚皮,春秋隔一季,一季一皮,看似有云泥之别,实有维度之分。
何其难矣?不然,我想深谙自然之变,再窥其人心,便如囊中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