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6.
和策划二组开碰头会的时候，顾恒又没有来。在天阳商贸这个项目上，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打算放任不管。是要多信任响河，他才敢这么做？赵连薇心里暗暗思忖着，望了一眼坐在斜对角的那个女人。
岳响河，响亮的响，河流的河。
之前听人谈论她和客户总监的传闻，只以为是流言蜚语，现在一看确有些苗头。赵连薇没有和响河私下接触过，一时间无法判断她的为人，但对于她为何要隐瞒与何峪风早就认识这件事，赵连薇这会儿却有自己的看法。她以为，只要揭开他们的往事，也就知道何峪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
今早，响河如往常一般进办公室替顾恒照看多肉时，发现其中一盆出现了水化现象。贴着泥土的几瓣花瓣变得又软又黄，响河轻轻一碰，它就与主体脱将开来，在花盆边缘横躺着，像透明的琥珀。
听到脚步声，响河弯腰的身子一激灵，赶紧将那枚花瓣收起来，这不，这会儿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随手一插裤袋，就发现里面正藏着那枚掉下来的肉。
说实话，刚才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时，她诧以为是顾恒回来了呢。自从上次他把她送到陈总的公司离开后，他就没来过公司。问小平师傅显然问不出什么，就连顾铭也说他走的时候只带了一个16寸的商务旅行箱，看起来像是出差。
出差第四天，响河竟主动记挂他，这叫她无限伤感。她这才发现，原来没有顾恒在，要搞定一个客户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响河回到座位上，对着陈加莹的扣扣头像恹恹无声。陈加莹就是那天陪她参观仓库的业务主管。除了直接找陈总商谈业务，其他一概事宜响河都与这位陈主管对接。
虽然除了案子她俩没什么好谈的，但探测敌方军情这种事放到任何一个时代都显得至关重要。
响河挺直腰板，张开双手活络指节，再次碰触键盘时，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都“噼里啪啦”倾泻到对文具的热爱上了。她可是文具控、纸控和绘本控啊，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和陈主管透露透露自己那点花花肠子，未必不是套近乎的好手段。
第二次去找陈总谈案子，响河带上了赵连薇。坐在赵连薇的车里，响河满脑子都是上一次见陈总时他扯着烟嗓高谈阔论的样子。
“顾总不在，看把你紧张的。”
“啊……呵呵，没有没有。”响河想解释什么，忽又觉得要说一开始就是自己在谈这个客户总有种炫耀的成分，也就咽下了实话。
“响河，你知道顾总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没说起，应该还要些日子吧。”
“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呢。”
“嗯。”
“我没别的意思啊……”顺着车子右转，赵连薇不经意地瞟了响河一眼，“你是顾总助理，我以为问你就知道了。”
顾恒这种超级腹黑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响河早就见怪不怪了。要不是赵连薇这么一提，响河压根没将心思往“别的意思”上放。
见响河仍旧沉默，赵连薇连忙作出一副救场的样子，放肆地笑起来，“前天开会的时候你不是说陈总是个话唠嘛，我还在想等会他不让我说话怎么办，看来还是我比较紧张。”
响河极委婉地把话圆了回去，“也不是说话唠，陈总打拼那么多年，总有点自己独到的见解才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你说是伐？”响河开会的时候的确很含蓄地表达了陈总的“雄韬伟略”和“真知灼见”，但也不带赵连薇那么拆穿的好吗，她可没说过人家是话唠。
“哈哈，谈客户我可是外行！”赵连薇提了提嘴角，“不过说到会谈客户的策划师，一组的何组长真的是蛮厉害的，他刚来那会是我们二组的，估计就是太厉害了，一组么又不行，所以才调走的。”
“赵大美女看上他啦？”响河的嘴里蹦出这么一句，叫赵连薇毫不设防。
“哈哈，怎么会……”她尴尬地转头瞧她，只见响河一脸玩味地笑着，原来是和她开玩笑呢。
“哈哈哈……现在不紧张了吧！”响河接着何峪风之前的那个话题继续往下说，“我说不过陈总是正常的，你都身经百战了，怕什么？我觉得你一去，顾总就不用担心我搞不定陈总咯。”赵连薇听着响河对她的讨好之词，心里越发添堵，想再说点什么，陈总的公司已近在眼前。
和陈总周旋了半个多钟头，响河总算以上厕所为由偷溜了出来，留赵连薇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美女讲解案子总归是比她要有用吧，响河乐得一身轻松，一出门便径直去找陈主管。
之前在扣扣里和陈主管说好了今日要几样看得过去的文具，趁着陈主管有空，正好可以去仓库里挑一挑。
老陈那边行不通，小陈这边总算上钩了。响河这曲线救国的伟大战略终于要付诸行动了。她认为，陈总之所以迟迟不肯接受方案，问题不在方案本身，而是那批参与活动的文具用品上。
是什么原因使得陈总既想通过这一次的营销策划消化掉这批文具，却又迟迟不肯实施呢？这一点响河还琢磨不透。
“这支笔我很喜欢，看起来很大方。”
“嗯，这支笔卖得很好的，我们一直在进货，各大商场都要。”
“嘿嘿，看来我眼光还不错。你们怎么卖？”
“零售价8元一支，你要的话算你5元吧。”
“喔……这么贵，真没想到。我平时写得勤的那种也就2元一支。”
“贵就贵在这牌子上”陈加莹看着“林风”的LOGO，低眉“哎”了一声，转口道：“其他牌子就是卖不过它。”
响河觉察出什么，乘胜追击，“这是好事啊，卖得好才赚钱啊！”
“也就你们看看，经销商其实赚不了几个钱。”
“既然陈总的业务量这么大，怎么不和厂家压压价格？都是大批量走货，这点返利总要给的吧？”
陈加莹“啧”了一声，许是觉得懊丧，随即就转了话头，“我带你去看看道林的笔记本，在2号仓库。”
响河捧了一摞笔记本上车时，陈总特意送到了大门口，这又叫她不好意思起来。倒是赵连薇不像刚去谈时那么热情，系好安全带，和陈总打了声招呼就呼啸而去。可想而知，赵连薇也受挫了。只是不知道，这回是不给她讲话的机会，还是她讲的陈总不中意。
响河乖乖地坐在副驾驶室，也没问什么。刚才来时马屁拍得有点响了，现在想想真是打脸。什么时候，她才能达到说话的最高境界呢？不过，这次来她还是很有收获的，用折扣价买了文具不说，还探得了些有用的情报。
她紧了紧手臂，感觉怀里的东西硬邦邦地硌着皮肉生疼生疼，可是这种感觉不就是她想要的吗？不是迷迷糊糊，不着边际的失落感，而是清醒的，叫人有理由面对，也有勇气去克服的疼痛。
赵连薇把响河放在园区入口就扬长而去。她前脚刚走，顾铭的车就开了出来。邱晔大老远地朝响河招手，车慢慢靠近她，副驾驶室的车门只差一点就要擦着她的文具袋。
车窗摇下来，顾铭缩着脖子看她。今日小组聚会，他们打算去六扇门喝酒。响河嚷嚷着也要去，顾铭头一回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
“我可是见识过你的酒品的，实在不敢惹你啊姑奶奶。”
“我怎么了我？”
“万一你喝醉了拽着我哭，人家可是要想歪的呀。”
“……”响河没想到上次吃烧烤因为烟熏落泪而被他们误以为是发酒疯了。烟熏落泪不假，感动想哭也不假。但她不可能对顾铭说明这其中的缘由。
见她不说话，顾铭以为她是害羞了，忙打圆场：“我听我哥说你最近很忙，晚上还是早点回去吧。”
“切，猫哭耗子假慈悲。”响河板着脸，拎着袋子的手作势要出拳，可敌不过地心引力又垂下来，她耷拉着肩道：“你要真可怜我就该叫你哥少派点活给我。”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他委屈地朝她眨眨眼，“明天我们也要加班，在203，你来吗？来给我们出出主意。”
“你可真看得起我。”响河依旧是板着脸，但抿嘴的样子其实是要忍住笑意的。
这时，响河面前传来喇叭声，顾铭后面的车在催他了。
“走了走了。明天记得来啊，何峪风也来！”待响河听到最后一句时，顾铭的车已驶上马路，她转身朝他离开的方向狠跺脚，笑意都被跺出了形，连影子都是欢喜。
可是还没走到公交车站，响河就想到自己明天是要去建大找晓江的，景区创A项目讨论会在她们学院会议室开。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