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

今年,全国猪肉价节节高涨,全网常见很久没吃肉的思念调侃。

昨日下午,在电梯里,见邻居买菜回家,大包小包也有一小袋猪肉,问及多少钱一斤,她说:“又涨了,今天35块咯!”话音未落,又补充道:“本来不想买的,可是没肉,炒菜不香,这点肉就吃过三两餐呗!”

这让我回想小时候,在那物资匮乏的七十、八十年代,猪肉还真是奢侈品,不是价格贵,而是需要凭票供应,每个家庭,每月限购一两斤,想大块吃肉,一般只能在梦里,还口水一地...

不过,我们家要比同城其他很多家庭要好很多,因为我们家养猪。

家,位于县机关大院的三层木大楼的一楼,客厅大门对面是宽敞且独栋的木结构厨房,厨房边搭有猪圈与柴棚,客厅与厨房形成一个封闭约60平方庭院。院子里有颗高大的老树,厨房门口是父亲种下的一颗梨树和一颗葡萄树,葡萄藤爬满了整个厨房屋顶。

从记事起,家里庭院圈舍里,常年养有猪、鸡、兔子,猪是为春节过年准备的,鸡和兔子则是平时节日或家里来客的丰盛大餐。

每天麻麻亮,妈妈就已经用撮箕装好了猪粪,哥哥与我,上学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挑猪粪去妈妈在大院后山开垦的大菜园,然后我们返回家里早餐,背起书包上学。

妈妈会在菜园里,刨地、除草、施肥,8点之前,她会准时去上班。

中午,放学回家,午餐是父亲为我们做好的。

父亲是单位部门领导,平时下午下班会很晚,晚饭几乎都是哥哥姐姐带着我做好。做好全家晚饭,天也黑了,我或哥哥还有个任务,那就是妈妈6点下班后,已在菜园里摘猪菜,我们得去挑猪菜,接妈妈回家。

晚饭后,父亲会带着哥哥姐姐我们,有的收拾碗盏,有的砍猪菜(太多,切不动,在院子地上垫上砧板,用力砍),我与弟弟多半是在煮猪潲(猪食)的大锅灶台前,负责加柴看火。

每晚,父母会将猪菜煮熟,再加上米糠或其它营养物搅拌均匀,灭火,第二天猪儿一日三餐的猪潲才算妥当完成。尔后,全家人轮流洗漱,在父母催促下,上床睡觉。

那时,姐姐和我也会偷奸耍滑,吃完晚饭,就说肚子痛要上厕所(无独户卫生间,只有大院公厕),捂着肚皮拖拉难受状走过庭院,待出门则飞奔,在大院与小伙伴疯玩...不过,不敢多呆,一般半小时,返回家里,该做作业得做作业,该帮家务继续砍猪菜......

耍滑头的事逃不过妈妈的眼睛,姐姐是独女,自然受父母宠爱些,被骂总是我,所以后来,姐姐肚子痛都会在吃完晚饭后发作,而我不敢肚子痛。

每年春天,父母会买回两至三头小猪喂养。父亲说,猪多,它们才会争食,争食才会大得快。进入冬季,只留一头喂养,其它的会卖掉,毕竟精力有限。

此时的独猪,既长又高挑,父亲说这是猪儿抽(长)架子。离春节约50天,父亲弄来玉米面,炒熟,按临近春节的日子,由少至多,加拌在猪潲里,猪儿吃得欢,一天比一天壮实,父亲说,这是催肥。

越往后,猪儿越来越挑食,平常的猪潲,倒入潲槽,它会嗅了嗅,不吃,抬头瞅着你,发出“嗯...嗯嗯”声,它这是要你撒香喷喷的玉米面或黄豆面,你撒一层,它就着面上有香喷喷处来几大口,然后又抬头,瞅着你继续“嗯...嗯嗯”。

离春节还有半个月,这时的猪儿,不再站着进食了,因为它已膘肥肚圆。喂食时,得大声喊醒,进食姿势是肥屁股坐着,前脚立在潲槽边,支撑着眼睛都被肥皱遮盖的大圆头,“嗯...嗯嗯”地催促你撒黄豆面...(呵呵,我们常说某人懒猪,描述的就是这状态。)

春节前一周,这是家家户户养猪的喜庆日子。一大早,父亲请来屠夫和多个帮手,浑圆的大肥猪,变成了放置在院子两张大门板上的肥白条。

下午,是猪疱汤的聚餐。猪疱汤,是用猪筒骨大锅熬炖,用火锅盛上原汤,架在炭火炉上,桌上有生鲜的五花肉、瘦肉、粉肠、猪肝、猪肺、猪心、猪血和白菜。父亲会邀请亲朋好友及邻居,在厨房、庭院、客厅摆起多桌,大家在热气腾腾里大快朵颐,笑声、吆喝声、猜拳声不绝于耳......

第二天,全家继续总动员。这是全家人参与的幸事,父亲负责砍猪条,加上佐料腌制腊肉,妈妈及我们兄弟姐姐们,负责切肉,灌制香肠。

接下来的三天日子,哥哥与我,白天负责看护厨房火塘上挂着的香肠、腊肉烟熏棚,防止熏肉的松枝、生柴、木屑、甘蔗皮、花生壳产生明火。

每年年夜饭,总是少不了那些传统菜,鸡、鸭、鱼,那是必须的;而喂养的大肥猪,已变成了诱人的大蹄髈、粉蒸肉、扣肉、香肠腊肉、红烧肉、糖醋排骨、酥肉,以及猪肉配的炒菜。

满满一大桌,全家人乐呵呵地分享着自制的满汉全席,分享着一年的辛勤劳动成果,一年一度的春节,我们家都这样,幸福地过着。

每年制作的香肠、腊肉,基本可以维持全家人有肉吃的日子,直到第二年的夏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哥哥姐姐及弟弟陆续外出求学了,家里一直保持着养猪。挑潲水(食堂潲水)、挑猪粪、挑猪菜、砍猪菜、喂猪食,逗猪儿耍,一直伴我到高中毕业。

养猪,陪伴着我在父母身边成长,过程有很多趣事,也有许多辛苦和抱怨,在父母的鼓励和安抚下,赢得的,却是比其他同学和玩伴更多的幸福指数,因为我们家里一直没有缺过肉食。

养猪,看似比较简单一件事,其实那是父母用身体力行,在抚育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教育我们学会了勤劳、努力和坚持。

如今,在暂时的猪肉涨价里,让我们回忆着过往,也让我们不忘初衷。

辛勤终会有所回报,用心去做,幸福就在前方。

因为,你会一直不缺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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