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缘牡丹,是我今天穿的红裙之芳名。
双层设计,内里加了黑色底裙,绣着一溜酷似红莲的牡丹,外面罩着大红的长裙,开襟,恰好露出这绿叶掩映的牡丹来。乍一看,恍若黑裙搭了红风衣,其实是一件。
原本宁宁冬天买了,春天赏梅的时候借给我穿,好多年没有挑战过大红色的衣服了,没成想亮色,显得挺精神的。时下,春装差不多都成过去式,夏装已然登场。前几日,这冬款的裙子,剩了这一条,价位骤降,宁宁认为值得拥有。姊妹款,也挺好,买的是心情,况且相对于她的入手价,确实物美价廉。
“唯有牡丹真国色”,权且借几分牡丹的贵气,用红色驱逐晦暗的病霾。这红衣,在店里挂了差不多半年了,人来人往,被欣赏,被赞美,被摸索,被试穿,收集了众人的欢喜与好运。我辗转成了它的主人,悦纳这一切,即是佛缘。
因着牡丹的美艳,红衣的鲜妍,心情也明媚了不少。
事实上,布衣比人的生命要长久得多。小时候,母亲的针线笸箩里,有一方蓝白格子的小包袱布,一角缝着红色的布带子,打包的时候用来缠裹。我时常打开去翻找各色花布,缝沙包或者做毽子用。一日,翻出一块水绿底子印花牡丹的布来,甚是欢喜,打算缝个小钱包。母亲看见了,急忙拿了回去,说这是她婆母留下的念想,再别无他物,不能糟蹋了。不过一块布头,有什么稀罕的呢。可母亲说,那是婆母唯一做的像点样的褂子剩下的布头,做个念想。
奶奶去世时,大姐才刚满一岁,照片只有一半张,也不在我家里。所以,我们兄妹几个,跟亲奶奶算是素未谋面。
后来,每每做针线,母亲总要唠叨:人脆弱得很,不如一块烂布衬。既而一件件,一桩桩,叙说陈年往事。仿佛过去,就藏在这绿底印花牡丹里,一见天日,便浮现尘世。
如今,家里的房子都盖了多次了,印象里,似乎也好多年未见母亲的针线笸箩了,也不知道这块绿底印花牡丹的碎布还在不在。或许,它依旧静静躺在某个包袱的角落,伴着如烟往事,一同被时光遗忘。
想想衣柜里的,那些曾经的欢喜,如今的落寞;正如生活中,那些往昔的真诚,现下的凉薄。岁月不居,斗转星移,不过沧海一粟,浮浮沉沉,多珍藏些美好,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该睡了,摘下耳坠。墨绿的流苏,淡金色的花萼,珍珠围成的花瓣,水钻的花蕊,古朴典雅,在我的梳妆盒里躺了多年。一个文静的姑娘,希望我戴着它,穿一袭旗袍,在初夏的绿荫里漫步。如今,它终于跟这红衣牡丹结缘,一起妩媚了晦涩的惆怅。
洗尽铅华不著妆,浅相遇,薄相知,淡相忘。不问牡丹开几许,暮鼓晨风,红裙轻抚,恬淡安然即佛缘。
田玲写于2019年3月27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