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开始的第一天上午，一位驼着背的老爷爷来到了柜台前比划着。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过来看手表了。因为他的邻居新买了一个，所以他也想拥有一块手表，用来方便看下时间。
这位老人是一位哑巴，时常在商场的外面墙角偷偷摆点自家种的小菜卖卖。偶尔也会遇到城管，他一脸无所畏惧。城管看他不能说话，何况又是老人也拿他没办法，只要不太嚣张摆在特别显眼的地方，他们也就无奈地放任着他。
最开始的时候，天气有些寒冷时老人窝在墙角边瑟瑟发抖，出于天生的怜悯之心路过看到我也蹲下买过一次。菜确实挺新鲜，但价格相比超市却贵了两倍：两根蒜加一把小菜十块钱，小菜份量一个人吃了绝对是少了。想着就当做点善事便买了一把菜心。
之前，他每次在我们这看完总是摇摇头走了。在我们想来，卖小菜的钱远远不足以支付一个价格稍高一点手表的钱。更何况：手表于他并非装饰自己，用此来彰显自己身价。仅仅看看时间罢了。记得上次偶遇他的邻居——那位买了手表、年近八旬非常健谈的老人。那位爷爷短短几分钟便告知了家底：征收以及儿女都条件都不错，老年补贴收入也非常可观。按照他的话来说，只要看得上喜欢的东西都可以买买买，钱反正也用不完。他豪爽地买下了一个将近千元的手表，因为日历问题需要我帮忙调一下。看到一旁的哑巴爷爷也在挑选手表，还不忘顺便告诉我：哑巴爷爷也是一个有钱人，除了房产存款都有起码都好几十万，只是不舍得对自己好点，除了抽烟喝点小酒便没有其他的爱好，有事没事还出来卖卖小菜打发无聊的时光。他边开玩笑叫着哑巴爷爷的小名，边建议哑巴爷爷买个质量好点的可以使用久点。哑巴爷爷点点头，摸了摸口袋后双手一摊：原来，他钱带少了。
这一次他又颤巍巍地来到了这里，言语交流无法进行，我尝试了着用纸笔交流。所幸，他认识字并且字还写得不错。早几次就告诉过他，贵一点的材质要好多，戴的时间更长久点。他用右手点了点柜子里面的几款，在试戴了298、398、598这三款式手表之后，尽管对598的手表钟爱有加多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用左手伸出三个手指头 ，下定决心拿下了那块特价298的手表，并屁颠屁颠地在隔壁柜台买了一包烟过来。用那长满老茧的手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张百元钞票。旁边还有人等待买另外的东西，我着急着开单、下表链，所以在看了看他给我的前面稍稍有点点皱的两张钱没问题之后，最底下的那张我也就根本没去看了：我想他心心念念想了这么久的手表，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即便平常他舍不得动用那征收存款，那么这钱也是他积攒多日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差错的。
待一切忙完，便想着整理一下自己的钱包。摹地瞄到最底下那张崭新的百元钞票，立马觉得颜色有点不太对劲。递过去给朋友们一看，才知道白忙活了半天。有朋友还告诉我哑巴爷爷出门笑容满面走得飞快，她想着还以为是终于买成了才特别开心。
当时气愤、懊恼一股儿涌上心头。憎恨自己为什么不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儿 ，只是事已至此，也无济于事。
钱这事情，正常人离开柜台都说不清楚，更何况他是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老人。
气愤之下的我在心里咒骂了他一通：大概是前世没有积德，这辈子才会如此，才会不能说话。朋友们都劝我说：指不定他自己也不知道呢，就当积德做善事，破财免灾吧！还有朋友发了红包过来安慰我，我一一谢过了她们的好意后，痛定思痛，心里想着就当买一个教训吧，以后小心点就是。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他都有没有出现。六号这天，同事告诉我那个爷爷又在外面卖小菜了。放下手头的活，我冲了出去，即使在内心早已原谅了他：或许他确实是自己不懂钱也是被骗的呢？ 但还是得明确告诉他这事。
他还是靠着墙角蹲着，不时把手抬起来看看手表，咧开嘴脸上笑得开了花。我走过去时他还对我伸出大拇指。看到我手里拿着那张百元钞票还没等我开口，他便指了指我的钱，然后指了他的胸口。边上的同事说这是你的钱，但是它是假的，你知道么？他立马慌乱地摆了摆手，脸别向另外一边再也不看我们了。《美国x档案》有句话说：愤怒是一个累赘、生命太短，不值得对别人发怒。我们都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地回到工作岗位了。
“当今之世，人性中的灵性良心迷蒙烟雨云雾间”。这是杨绛老先生-《走到人生边上》说的。“虽笑未必和，虽哭未必戚”，这些话以前也有看过，但并未真正去思考过它的真正含义。慢慢长大，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经历事情多了，这些话语慢慢地便理解非常通透。
我终究无从得知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别人欺骗了哑巴爷爷？还是哑巴爷爷无意中得到它之后再来欺骗我？但有一个事实无法改变：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粗心而导致了事情的发生。我时常对看上去油头滑脑、口若悬河的家伙抱以戒心，却一味地看到哑巴爷爷这类型表面看似实诚的人掉以轻心，执意相信像他这种老人根本不会作假，一如在外面卖点小菜就以为他的日子过得特别清苦一样。若不是那位爷爷告诉我，我们又怎会知道他卖点小菜只是单纯为了打发下时光？
最后，用宫崎骏的话来结束：成长是一笔交易，我们都用朴素的纯真与未经人事的洁白交换成长的勇气。 虽然我们劝慰自己：“没有好运气时，要学会慈悲。没有被很多人爱时，要学会宽容。”但世间事总有复杂、荒谬之时，所有的事与所有的人，还是擦亮你的眼睛，保持清醒的头脑，用心去面对去感受，不被一切表象所迷惑。也希望自己的真诚不要再次被蒙上灰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