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的名义造就的一场无声的殇

近日,一部曾经因为故事情节太过真实而遭禁的电影《狗十三》上映了。

影片讲述一个普通的初中生李玩,因为在事关自己的一些事情上,家中大人不尊重自己的意见,从一开始的大哭大闹到被父亲暴打一顿后,又被父亲告之“打你是爱你。”,最后变成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

这部电影所传达的中国式的青春期成长经历非常具有共性。大多数人看完后都觉得心情沉重,观影过程甚至有些痛苦。因为透过李玩,大家都看到一个在青春期过得不那么愉快的自己。

不得不提的是,这世间还有另一个“李玩”。他从小就是懂事听话的孩子,在父母的“呵护”及期望之下,一切都按照父母的意愿与安排进行,很少发出自己的声音。

而这些来自父母的,看似如雪花般的关注与关心,却最终将他压垮。他选择了无声地向这个世界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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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声告白》这部小说中就有另一个“李玩”。

这是一部涉及爱与失去、家庭、种族、性别,并带有悬疑色彩的小说。

十六岁少女莉迪亚是詹姆斯·李与玛丽琳的第二个孩子,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同时也被这夫妻俩寄予了厚望。

因为詹姆斯·李是华裔,莉迪亚有着一头乌黑顺滑的披肩长发,却不知怎的遗传了母亲的蓝眼睛。莉迪亚在十一个月大的时候就会走路,父母因此认为她有别于普通的孩子。

但是,故事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莉迪亚死了,可他们还不知道。这犹如锋利的刀片划开了这个家看似详和的表面。

玛丽琳在莉迪亚五岁时曾经离家出走过,为的是完成自己从医的梦想。这对莉迪亚来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小小的她对自己说,只要能让母亲留下来,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是的”这两个字,永远是在父母对莉迪亚提出要求时,她所做的回答。于是,莉迪亚成了全家人的宇宙中心,每天都担负着团结全家的重任,更是被迫承载父母的梦想。

莉迪亚渐渐长大了,她开始陷入了迷茫,孤独,却又隐忍。她没有朋友,且发现自己的能力越来越跟不上母亲对她安排的课业计划,她一直在压抑着心底不断涌起的苦涩泡沫。

直到莉迪亚死亡的前一天,在与邻居伍尔夫家的杰克的争吵中,杰克语气轻蔑地说莉迪亚连自己是谁,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就是这句话,成了压弯莉迪亚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第二天的凌晨两点,莉迪亚终于明白了自己该去的地方,便一人走向离家不远的码头,走进水中……。

莉迪亚的逝去让亲人们陷入悲痛,除了追寻她的死因,也在回忆关于她和自己的过去。故事就在当下与回忆间来回穿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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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伍绮诗是一名生活在美国的华裔作家。在出版《无声告白》前,她已写作多年,小说及散文作品多见于各类文学期刊杂志。

《无声告白》是伍绮诗耗时六年写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故事编排精妙细致,叙述流畅。

这部小说一经出版便广受好评,成为2014年度最具实力且众望所归的黑马。小说不仅跃升为《纽约时报》畅销书,还击败斯蒂芬·金、村上春树等大牌作家,获得包括美国亚马逊网站在内的无数媒体评选出的2014年度最佳图书。

《纽约时报书评》曾经这样评价这部小说:即使我们熟知身边有这类故事,也从来没在美国小说中见过,起码,在伍绮诗之前,没有谁处理过这类故事。这部小说写的是成为“异类”的那种负担与压力,这种负担与压力,通常会摧毁一个人,而不是塑造一个人。

伍绮诗本人作为华裔移民二代,对书中詹姆斯·李这个人物的性格特征及心理活动的描写细致到位。

詹姆斯·李自懂事起就一直承受着来自周围的异样眼光,融入人群作个普通的美国人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特别是莉迪亚,能与周围的美国人相处得很好。

作为一名女性作家,伍绮诗对莉迪亚的母亲玛丽琳的描写是存有善意的。一个母亲对女儿要求过高,是因为她长于性别歧视严重的年代,对自己过早结束的职业生涯抱憾不已。

可见,对于书中这对夫妻对待女儿的做法,伍绮诗是抱着批判与包容的态度。

在探寻莉迪亚死因的过程中,伍绮诗采用的驱动力是“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呢?”,且从过去发生的一切来寻找答案。这与伍绮诗本人对世界的看法不无相关。她认为只有通过了解过去发生的,才能理解现在正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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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究竟为什么会出莉迪亚自杀这样的事呢?这看似自杀的背后是一场意外,还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必然呢?

书中其实已经给了我们答案:如同任何事一样,根源在父母。因为莉迪亚的母亲最希望与众不同,父亲最想要融入人群,而这两件事都是不可能的。

不幸的是,这两件不可能的事都被赋予了父母的爱的名义,由莉迪亚被迫来承载。而莉迪亚因为害怕母亲离家出走的事情再次发生,几乎是无条件地服从父母所有的安排。

詹姆斯·李夫妇只是对孩子的表现引以为傲,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孩子,梦想难道不应该是孩子自己的吗?更没看到孩子这些行为的背后,除了是对父母深深的眷恋之外,也是因为他们曾经任性的行为已给孩子的心灵造成了阴影。

对于詹姆斯·李夫妇来说,莉迪亚,我爱你,却不知道如何爱你,以至于最后这些看似延绵不绝的爱,成了无形的绳索困住了你。最终不但父母的梦想没有实现,反而造就了一场无声的殇,失去了你。

伍绮诗用沉稳内敛的笔触,描写莉迪亚离世后,其家人在自省与自责中,最终完全理解了莉迪亚,明白了她是什么样的人。而莉迪亚用自己无声的告白,也让一家人都各自找到了归属感和存在感。这之后,他们将带着对莉迪亚的回忆珍惜彼此继续生活下去。

最终,伍绮诗也是想要告诉读者:关于爱与失去,一定有我们从未说出的秘密,而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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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书中在描写詹姆斯·李夫妇对待哥哥内斯和妹妹汉娜的态度,以及这两个孩子在回忆与莉迪亚有关的过去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时,都隐隐地带着阴郁的色调,相信也引起很多家长读者的思考。

对于内斯和汉娜来说,在莉迪亚离世前,在父母面前他们从来就没有存在感。就连内斯考上哈佛大学这样的喜事,也只是被父母一句话带过。内斯过完夏天就要去上大学,因为可以离开这个家而心里雀跃着。

但内斯是家中唯一理解莉迪亚的人。现在,内斯很快要离开了,莉迪亚觉得压力倍增,她甚至偷偷藏起哥哥的录取通知书。

妹妹汉娜在书中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莉迪亚在凌晨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她看起来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却不敢和家人提起。汉娜似乎对家中每个人都很了解,但家里却没有人把她当回事。

像詹姆斯·李夫妇这样,将一切关注聚焦在莉迪亚一个人身上显然不妥。

在玛丽琳出走期间,内斯就曾因为与莉迪亚争看电视,被父亲掴了一巴掌之后跑到码头,妹妹尾随而来。

因为在父亲这儿得不到足够的尊重,他将气撒到莉迪亚身上,把她推入湖中,而莉迪亚不会游泳。七岁的内斯对妹妹始终还是怀着很大的善意,跳下水救出莉迪亚,这件事也成了兄妹俩共同的秘密。

书中对这个秘密给予了很好的结局,但在现实中我们却不敢肯定,父母对孩子这样的忽视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我们从来不怀疑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伟大的。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些父母有时候对孩子表现出来的爱只是名义上的。特别是那些将自己的梦想强加给孩子的,与其说你在帮孩子规划人生,不如说你想找一个实现自己梦想的替代品。

其结果就是孩子要么从此漠视父母的爱,要么如李玩一样成“懂事、听话”的孩子。更有甚者如莉迪亚一样压抑在心中的痛苦爆发后,选择无声告白。而父女、母女一场,最后只余下一份无声的殇。

其实,父母能陪着孩子一起走过的时间并不长,也许对孩子来说,有效陪伴才是对他们最长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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