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终章
早上,天还没亮,阿强的手机就响了,阿强迷迷糊糊的极不情愿的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边的地下摸到手机,“喂,哥,啊?什么?今天不用去了?”
“嘭——”对面上铺被吵醒的同学很不满的扔了个枕头过来,阿强挡了一下,拿过枕头,顺势垫到自己的脑袋下面,压低了声音,“那你一个人行吗?头上的伤还疼不?啊?什么?哦,芊芊姐回来了啊,好吧,那我下午早点过去,嘿嘿,你们先好好聊聊哈,呵呵呵......”
阿威收起手机,转过头看着芊芊,抬手帮她顺着头发,眼神闪烁着光芒,“宝贝,今天下午早点下班,早点过来,”芊芊抬头怜悯的看着他头上的疤痕,也伸手帮他轻抚,阿威觉得伤口被芊芊这样一摸,似乎就痊愈了似的,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很舒畅,他正要闭眼享受,但又猛的睁开了眼睛,他怕一闭眼又看不见芊芊了。
“宝贝,”阿威摸着芊芊惨白的脸继续说,“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你记得下午要化妆打扮一下哦,女孩子要打扮漂亮点,我是大男人就没关系。对了,我们就这样先去照个相吧,听阿强说对面那家照的很好,我们以前怎么都没想起来要合影一下呢?现在我连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那个手机又坏了,我回头去修看看,不知道里面的相片还能不能救回来......”说到这里,阿威又搂过芊芊,将芊芊安顿在工作台旁的椅子上,“你等这啊,我去买早点。”
只见芊芊急忙站起来,慌乱的摇着头,手指这工作台上的一个小闹钟,“哦,时间来不及了啊,没关系,还有......”没等阿威说完,芊芊已经兀自走到店门口,转身朝阿威摆手,阿威赶紧回头拿起小闹钟,说,“这钟快了五分钟,还有五分钟,还可以呆......”就这一回头的功夫,芊芊已经转身离去了,阿威怅然若失的坐了下来,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下午要早点过来......”
“哼,不让我跟你一起修片就算了,不过,原件要保留好,为了稳妥起见,最好全部发我邮箱里,我要自己也做一套。你弄的如果我不满意,本姑娘还是要亲自动手的。”诗诗从影棚里出来,继续朝着里面的小朱喊话,随后跟美梅走进化妆间去卸妆换衣服。
不一会,小朱低头看着手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抬头,看见阿威坐在会客区的硬木沙发上正直直的看着他,小朱虽然没有被吓到,但心还是多跳了一下,他朝阿威笑了一下,镇静的走过去。
“嗨——,你好,哎,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在这儿等,请问你是?”
“我是来拍照的。”
“哦,行,可以啊,欢迎,”小朱随手拿起他们用心良苦的印制的相册样品,还有价格表继续介绍道,“我们有很多款样式,还有六种套餐组合可供选择。是这样,这里是......”
“不用那么麻烦了,就拍普通的照片,照好点就行了。可以马上就取吗?”
对于客人的各种奇怪要求,小朱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么简朴的要求还是第一次遇见,“哦,可以,没问题,那你是要什么时候拍呢?”
“就现在啊!这不人都来了吗。”
小朱有点呆呆的点点头,随后他似乎又明白了,“哦,那好吧,那就这样拍,正好现在拍完了,轮到你了。”小朱对阿威笑了笑,转头朝影棚里的铁军喊,“铁军还有位客人,先别急着收。”
阿威对着镜子照了照,用手压了压头发,试图遮住那疤痕,虽然没有完全遮挡住,但阿威还是基本满意了,他转过身,有点紧张的问芊芊,“还行吧?”芊芊甜甜的微笑着望着他,不置可否。阿威拉过芊芊的手,深情的看着芊芊的眼睛,低声说,“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你休想把我甩掉。”
“嘻嘻。”芊芊娇嗔的笑容更灿烂了。
“哼哼,知道就好!”
“准备好可以拍了吗?”小朱在灯光那头的黑暗处喊道。
“好了,可以了。”阿威应着,一边面对着相机镜头的方向摆出笑脸。小朱看着阿威时不时的跟空气说着话,还做出勾肩搭背的滑稽样子,虽然深深怀疑阿威的精神有问题,但小朱还是忍住一脸疑惑加嫌弃的神情,保持着镇定和职业操守,基本认真的帮阿威完成了拍摄,但由于他相机的位置背对着墙上的镜子,所以他永远不会发现,从镜子里看过去,阿威的确是跟芊芊在一起的。
“喂,美梅啊,怎么今天亲自给我打电话了啊,铁军呢?”小朱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讲一边绑着鞋带。
“猪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家铁军,他,他今天一进影棚就摔了一跤,地下有一道,像血水一样的,你快过来吧”从来没有听见过美梅讲话会这样的大喘气,小朱心里一紧,“好的,我马上过去,美梅你别着急,铁军没摔坏吧?器材没事吧?”
“你快来吧,那坨铁疙瘩没事,可是,哎,你赶紧来了就知道了。”
“好的好的,马上到。”小朱收起手机时,人已经穿好鞋子站在门口了。
铁军摔的不轻,从地下的痕迹看,很显然,他先滑了一个趔趄,又奋力向前迈了一步,无奈还是失去平衡,向前摔了个很不雅的狗啃食状,也正因为向前迈的那一步,让他的门牙正好磕在三脚架的小轮子上,而他努力的方向错误,再加上他雄伟的体重,造成脚也崴的肿了起来。此时美梅在化妆间里安抚着哼哼唧唧的铁军,给他的门牙和嘴唇做些简单的处理,脚踝处也用毛巾暂时冷敷着。
影棚的地板上,一道长长的血水痕迹,从左上角的衣架处流到了门口,除了在靠近门前那道让铁军摔倒的大划痕以外,近八米的距离,只有微微的朝房间的中央画了个弱弱的弧线,几乎是笔直的了。说它是血水还不如说是浑浊的黄水,但是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很直接的告诉了人们那就是血,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为什么会这样诡异的流到这里来呢?小朱带着心里大大的疑问,一手捂着鼻子,慢慢顺着血水往里走,来到了衣架旁,道具组又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小朱小心的避开那血水,把那些折扇木剑什么的一一扶起来,有些粘到血水的他就不敢碰了,红色的油纸伞又是伞柄朝上大大打开的样子,远看像一朵盛开的大红花,可是此时伞的边沿,靠近地面的部分已经被那血水浸透,浸透的那部分,显出更艳丽甚至有些荧光的红色,小朱忽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顺着伞的边沿看过去,那些荧光红色,似乎是在指引着小朱的方向,一路顺着墙壁往上去。
它往上去了?!小朱的惊讶和疑问似乎并没有因为靠近了墙壁的终点而减弱,反而处于增加的状态,他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抬眼顺着血水向上看去,这里,挂着的服装遮挡了部分的视线,他轻轻拉开挂在最尾端的那件障碍物,终于发现了血水是从墙角上方一米多高的一个小缝隙里渗出来的,可是这么小小的缝隙,怎么会渗出这么多血水呢?这时小朱的呼吸开始不均匀,他闻到了更加强烈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很难以忍受的臭味,小朱捂住嘴鼻一转身冲了出去。
“天啊,是什么味道啊!”小朱心想,难道就是奶奶一直以来嘀咕的味道吗?“铁军、美梅,你们刚才有没有闻到那股味道?”小朱冲到化妆间,看到化妆台上有瓶矿泉水,顺手抓过来,打开就大大的灌了几口。
“什么味?血腥味吗?特别浓的血腥味,”美梅回答道,铁军此时嘴巴上也被敷了块冷毛巾,只能瞪着眼睛点头摇头,“要不要报警呢?”
“怎么报?”小朱瞟了一眼铁军的狼狈样,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并没给与更多的同情,他知道铁军没大碍了,转过头,目光开始在美梅的化妆桌上搜寻,“跟警察叔叔怎么说啊?说一个一米八的汉子被一滩疑似血水的东西滑倒了?”美梅听后撅了撅嘴,不说话,转头又去关怀铁军的伤。
小朱发现了美梅桌上有一盒一次性口罩,目露喜色,伸手抽了一个出来,找的就是它,接着目光再继续巡视,又拿了两块一次性小毛巾,抓了一团脱脂棉,想了想,又在一堆各种瓶子中找到了化妆水,顺手喷了些化妆水在脱脂棉上,用小毛巾将洒了化妆水的脱脂棉夹住,闻了闻,觉得还行,然后把口罩挂在两个耳朵上戴好,又将毛巾汉堡垫在口罩里,又用手压了压,做好措施了以后,又抓了双美梅每次吃快餐时搜集的,准备做其他用处的一次性筷子,然后小朱直立起身子,又喘了一大口气,转身又朝影棚内走去。
做好防护措施的小朱再次来到墙角,这时这个角落里显得出奇的安静,安静得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小朱这次仔细的观察那个流水出来的墙缝,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忽然奶奶的话在小朱的耳旁响了起来, “猪猪,奶奶知道你一定是有事情,但是奶奶说多了没用,只能告诉你一句话,有的时候你睁着眼睛看不见的,就闭上眼睛看,要用心看。”小朱心想此时此刻,试试也无妨。就在小朱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梦中女孩电光石火般的闪现,小朱赶紧睁开眼睛,再看那道不规则的缝隙,似乎在强烈的预示着它的身后隐藏着什么。不管那么多了,小朱伸手举起一次性筷子,往缝隙处试探性的戳了一下,没想到随着筷子尖到达的地方,墙壁扑扑簌簌的掉了些陈年的残灰,筷子很轻松的就深深的钻进了墙里,“嗯?不会吧!......”,小朱暗自赞叹着老房子的质量,精神为之一震,又加了把劲,连戳数下,一个直径约两三公分的小洞很快就出现在小朱的眼前,而墙壁的厚度显然不足七八公分,“不会吧,这么容易......”,小朱看着那个小洞,慢慢的近身向前凑过去往洞内望。
眼睛适应了另一个环境的光线后,小朱判断出目光所及的右侧的物体,一定是一张床,接着小朱惊骇的看到了这辈子再也不想看第二眼的画面,就在距他不足两米的距离内,从床上垂下来了一只手,一只爬满了蛆虫的发黑且几近腐烂的人的手。小朱倒抽一口冷气,慌忙后退着返回到化妆间,“赶......赶赶.....赶紧......赶紧报警!报警!”
“哥,你没事吧?”阿强拿着照片惊讶的望着阿威。
“可......可.....明明是跟芊芊一起的啊!!!”阿威看着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傻笑着的照片,更加惊讶的望着阿强。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着,一时间,谁都反应不过来。这时,街道上警车的笛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对面喧闹的古街停车场,一群警察走了下来,往古街里面走去。阿威被警笛声惊醒,回过神来,他望向那群行色匆匆的警察,耳旁突然传来路人的声音,“听说是那家摄影的发现了尸体......”阿威的脸色忽然大变,直觉中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木木的起身,呆呆的往古街方向走去。
一墙之隔,微距之间,居然是生死两个世界。
此时,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一念之间,天上,人间。可是这一念之间的微距,有是如何把握?如何转换的?
人群中,匆匆赶来的诗诗,注意到沉浸在剧痛中,依然震惊又彷徨无助的阿威,她慢慢的走过去,静静的站在他的身旁。林娜冲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受到惊吓的小朱,受伤的铁军此时很男人的搂着颤抖的美梅。
而这天晚上小朱的噩梦彻底消失,奶奶也闻不到小朱身上的怪味道了。
“她跟我说这房子已经租出去了,而且价格还更高,房客还把半年的租金还有一个月的押金都转到我账户里了的,谁知道......”芊芊妈妈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了,警察默默的看着伤心欲绝的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这么没用!你怎么就不多想想呢!啊......”
“她不是没有想,而是想的太多了,关键是她想的方向错了!”
警察将发现的芊芊留在手机里的遗言,默默的放给芊芊妈妈听,音频文件只有两个,标题分别是给妈妈爸爸和给阿威。
给妈妈爸爸:“爸、妈,我实在是太累了,女儿真是太无能了,什么都做不好,这辈子没用的我......就先走了,先投胎,下辈子如果有缘,我来做妈妈,好好的疼您们,报答您们!”
给阿威:“亲爱的威,我非常感谢生命里有你,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最美好的,虽然很短暂,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请原谅我只能陪你走这么短的路,我太软弱太无能了,我也太累了,很多的事情我扛不动,请原谅我就这样不负责任的先逃了,请你,就当我是你生命中的一颗流星,虽然只是短短的划过你的天空,但也是那么闪亮的划过的。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赚钱,好好的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好好的过日子,这样我才能放心,知道吗!一定要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