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非山 水非水 )
两米外的雕塑依旧保持着他的姿态,是那副被奈久木早已明确铸在脑海中,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用素描笔转述呈现出的姿态。
奈久木对着学校中的这副雕塑素描的状态已经持续了近8周,时间并不是转瞬即逝的,对于深处苦恼与烦躁的持笔者而言,每一个创作失败的第一日便寄托希望于第二日,而每一个第二日又使第一日的希望落空,8周的时间便在这样的第一日和第二日之间周而复始,奈久木也已分不清当下的这一天究竟是属于第一日还是第二日。期望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期望放过。
雕塑有着奈久木喜欢的神韵,不是乍见即欢的那种,而是类似于氤氲于空气中的淡淡香茗,久了,才发觉早已痴于其间。正是出于这份近乎莫名的喜欢,奈久木决定对这雕塑进行素描,也正由于这份喜欢,让奈久木对创作成品的到来有些心切。奈久木尝试过从不同角度、不同距离和不同时间对雕塑进行写生。从不认为自己的状态会影响创作水准的她甚至尝试带着不同的心情来进行描摹。越来越多的尝试却只印证了越来越多的失败。
所以在第9周的星期二,奈久木决定给自己放个空,抓起背包踩上鞋子推了门就去散心。
一个念头打上来,想去公园走走,大致因为季节是初夏,才给人想接触自然生灵的冲动吧。奈久木阴着心情出门,自然希望晴着的天能给自己一些灵感去完成创作。
星期二公园人不多。奈久木荡到公园中心,踢了踢脚下的花,且闷了句:“ 嘁,并没有什么用嘛。” 还是觉得怏怏,一抬头,望见坐在休息椅上的人,恍惚间有种熟悉感,不过这感觉并不太真实也就没停留太在意。回神两人对视,奈久木勾了勾嘴角算打了招呼,而那人莞尔点头作回应。第一次相遇。
下一幕在教室,同一周的星期五。
奈久木对于大部分大学课程的态度一向是形式积极主观消极,她的出席率是100%,但她内心的出席率可能不及10%。奈久木对大学课堂一直有着明确观点,虽说选课已尽量选择相对优质的课程,但难免有不尽人意。所以开学第一周听过所有选课后,奈久木便有了取舍,好在舍掉的课上摄取文字涉猎其它。星期五的这门课是真正喜欢的,老师是有真正学识和态度的人。许多学生倒认为他有时不可理喻,说他是怪人。奈久木自嘲自己是个怪人,想着也许这就是怪人对另一怪人的欣赏与肯定。奈久木走近教室,直奔最后一排的角落走去,那个单人座。她是倾向角落的,光线暗淡的角落像是黑洞有着神秘的招手感,这种位置能让奈久木觉得状态与心情都很好。这样小小一隅大多是不讨喜的,所以奈久木从不担心它会被别人占去。然此刻当奈久木走近却发现已经被人坐了去,奈久木只好移步续弦,一个人坐在过道对面的双人座上。坐下却发现那个座位上的人不就是前几天在公园遇到的人。这便遣散了那日对熟悉感的疑惑。下课后彼此摆手代替道别。自这两次,奈久木发现自己常常遇到这个人,不过毕竟学校也就这么大。这个人总是一个人,或是在食堂安静的吃着饭,或是在图书馆翻着资料看着书,又或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听着歌。总之,给人一种话不多叹息颇多的感觉。碰得多了,奈久木也就留了心,时间长了,也就摸了清他的规律与喜好。他课不多,星期五的那节课应该是出于喜欢的旁听而已;喜欢摄影,常对同一景物不同角度的拍摄,工具不定单反或手机;有时像看破空气地盯着远方,目光却又不对焦,姑且算作为拍摄做准备或伪文艺吧。
奈久木的那幅雕塑素描还是一筹莫展。
一日,奈久木依旧站在雕塑的两米开外对着雕塑进行素描。不记得是第几次失败后的重新换纸下笔,奈木叶怔怔的敲着画板瞧着雕塑,恍惚今天的雕塑似乎不同往常。虽然早已将雕塑的模样烙在脑中,却因毫无灵感画不出韵味,自然就感觉不到雕塑的熟悉感,只单觉得既真切又陌生。奈久木只觉得今天的雕塑有温度,作品的生育预兆也就来了。仿佛是怕这种感觉一不留神跑掉,匆匆下笔描摹,不顾微风舔舐,不逐时间侵蚀。终于,完成。
奈久木像是被画撩拨的出神,初醒才察觉,这雕塑望向远方的神态分明和自己常遇的那人如出一辙。奈久木迟迟翻不出创思恐怕是因为她看得见雕塑的神态却读不出雕塑的故事,也就摸不到它灵魂的触角。最近与具体存在的相遇让奈久木浅尝了雕塑的思想,也透析出雕塑眼中所望。
或许这些并不是具象。
奈木叶想借感谢来多一友,可相遇值仿佛亏零般,两个人再未遇过,交集戛然而止。如此这般,持续了4个星期。奈久木调动一切查询依旧查无此人。追溯追溯,原来一切,皆为幻象。两个人是高度相似的,常一人,懂得耳机的诠释是缄默,对作品向往到近乎偏执。相似的,甚至他就是另一个自己。或许创作就是这样,每一次创作都是重塑了一个自己。
年末,学校举办了学生作品展,奈久木的雕塑素描忝列其中。
故事已经过去了近6月。此时奈久木一人驻在自己的作品前回想半年前的奇遇。末了,自己也突觉好笑,再抬头望那素描,像握到另一世界的另一自己那般。天已暗,展览馆人渐少,是该回去了。转身离开,走到拐角处,蓦然那种熟悉感再次回归,使得奈久木猛的回头 ……
空无一人 除了自己。
原来 黑白同色。
乙未年九月十六。
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