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过,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
最近整理电脑文件,翻出过往的点点滴滴,不由地情绪万千。
大多是大学时候的材料。
音乐,MV,电影,是一部分。
散文,诗歌,小说,是一部分。
学习,考试,课件,又是一部分。
每一kb里,都存储着珍贵得无以复加的回忆。
那时候的自己,读一本书就觉得路过了世界,看一部电影就好像活过了一生。什么事都可以从过去放大到未来,在敏感而脆弱的心里来回打磨。一些事渐渐有了眉目,而一些事却愈发地暧昧。
那时候的自己,浑然不知时间的存在。可以一晚上绕着学校操场若有所思地游走,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浏览一部电影的评论,可以有大把大把时间拖着下巴憧憬未来,却什么也不做。
那时候的自己,自以为知晓外面世界的精彩和残酷,以学校为城墙,生活在自己构筑的精神世界。简单,幼稚,矫情,甚至有些愚昧。
那时候写的文章,一字一句,都是赤诚滚烫的、心底深处的,孤独和迷惘的呼吸。
然而当我点开一篇文章属性的瞬间,突然有些错愕。
创建时间: 2010年。
转眼,竟然已经过去6年。
6年,我这渺小的人生,沧海变桑田。
6年间,我从大学毕业,又在大学继续求学,如今又进了大学。
6年间,我从温州,到了北京,然后到了大波士顿。
6年间,我从康复治疗,转到理论语言学,然后又跨进了计算机。
恍如一梦。
大学时候为医学影像期末考跑隔壁温大复习的日日夜夜,仿佛还在昨日。还觉得转个身,就能摸到自习室的门把手。那时候参加了好多比赛,开始懂得了道理,觉得自己很渺小,又觉得自己好伟大。
医院实习的同时备战考研,政治和专业课背得天昏地暗。从未有一场冬雪像那年一样,让我觉得未来如同盖在泥中的芽,痛苦地、挣扎着,孕育着发亮的希望。
研究生期间和师门的老师、兄弟姐们一起走过三年,平平淡淡,波澜不惊,更多的是埋头苦读,却也埋下人生另一重要的转折点。
如今来了美国,被作业和考试疯狗似的追赶,每天只用半条命苟延残喘地活着。
身边的人换了一圈又一圈,曾经憧憬的,敬仰的,喜爱的,敬佩的,曾经热烈谈话的,请教经验的,分享生活的,都逐渐成为朋友圈里缄默的头像,剩下的唯一的交流,就是一个大拇指朝上的“赞”。感谢社交媒体,让我和你们藕断丝连。
不知不觉,我已成了这批留学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看着身边93、94年的“小鲜肉”,一个个奋斗的身影,一双双坚定的眼神,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会不会老了。
可是,这6年过去,我似乎还是那个我,丝毫没有改变。我依然幻想着美好的明天,依然看着“低幼”的动画片,依然玩着小时候爱玩的游戏,依然显得那么少不更事。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些孩子们成熟老练。
可是,又何必强求成熟老练。孩子们总爱揶揄我,称我“老人家”。我喜欢他们揶揄我,但心里告诉自己,我还很年轻。如果不年轻,我也不会一路折腾再来美国。刚踏入这片国土的瞬间,我心里来回就只有这一句话:不容易,太不容易。
细细想来,本科一起毕业的同学,都已工作近5年,多少都已在各自的领域小有所成。而我还在求学。以前回老家,亲戚朋友会问:“在哪儿上学呀?学的什么呀?”如今再回老家,亲戚朋友依然在问同样的问题,只是眼神中多了困惑和不解。在他们看来,求学并非人生最终的目的,拿到求学得来的本事和学位去赚钱才是。赚不来钱,你在他们眼里就永远是个小孩。
我对这些丝毫没有介意,也并未因此感到急躁。小孩就小孩,我的确没有真正长大。我想要更多的时间,去弄明白一件事。我是谁,我想要什么。我一直推延工作机会,转换不同学科,尝试从新的角度发现自己,看清自己。有人很幸运地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想通了,从此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也有人如我,花的时间要多些,所以每走一步,都谨小慎微。我也不确定这一辈子都是否有机会想明白这个问题,但是边想边走,总比什么都不想只顾着往前冲,要好些吧。
回头看,这一路,真真是崎岖蜿蜒。不少人觉得我走了弯路。可是,弯路也是路,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上面留着我青春的身影和奋斗的岁月。更何况,不沿着河岸走一段,怎么上得了过河的桥,不靠着崖壁绕一圈,怎么上得去千仞的山。人生际遇起承转合,我相信有因就有果。这不正是这样一条所谓的弯路,将我送到了这里吗?
我一直相信上天对我有所眷顾。我并非绝对幸运,考试总是拿不了第一名,机票也总是抢不到好座位,但我却始终为自己的境遇感到知足和满意。每一个爱我的人,每一个我爱的人,每一件我想做的事,每一次我做的决定,对我来说,都是当下最合适的,不多不少,不满不缺。感谢生命里每一个帮助过我的人,正是因为你们,我才觉得人间自有真情;也正是因为你们,让我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他人。
如今所在的这个项目,对我来说,也是最最好的。最合适的学校,最合适的课程设计,最通情达理的教授,最友善的中美同学。在这里什么都已完备,只欠我自己能使多大气力充实自己,完善自己。我会努力享受这两年的时光,尽可能地感受更多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很多人走到这里,有了更宏伟的雄心壮志,想要留下来大展身手,也有人学业有成,心满意足,准备衣锦还乡。我知道凡事应当尽力而为,对结果不该过分苛求。因为最后无论如何,都是时运和我自身的选择,除了微笑着拥抱它,还能做什么呢?
2016年10月22日 半稿
2016年11月22日 成稿
沃尔森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