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突如其来的大火
【第三十四章】大雪之夜2
大雪扑唰唰的下着。
醉花楼因这场雪得以有了安静。
夜半,伴着砰砰的爆竹和枪声,一直没睡的李重楼看到姓明的男子奔入了雪夜。他到底干什么的?
李重楼就在窗前看?雪下着,听着不断的枪声。没有人亮起灯,在这样纷乱的年代,人们惧怕的就是枪声,不用猜,一双双眼睛都在睁着,一颗颗心都在抖着。这安安静静的街道、安安静静的房屋后面是多少的不安静。
一个奔跑的雪人来到醉花楼前,他向上仰望着李重楼的房间。是吕千秋,在雪的荧光里,他浑身雪白,连呼出的气也是白的,他原地打着转。看来是听到了枪声,担心她的安危。
李重楼的心里悲喜交加,她这样一个女人,怎配得到他一个清水少年的关爱?!老天爷啊,真是造化弄人!如我是年少青春,若得这份关爱,我定赴汤蹈火的随他一生。但,现在,我能给他什么?少年啊少年,我心本已枯绝,你还捧来清露,让我情何以堪?!
李重楼暗自叹息一番,再看,他还在不时的仰头看着。忽的想起姓明的少年,不行,他若回来,他就危险了。想了想,借着窗上微微的雪光,她在帕子上写道:平安!团了一团,慢慢开了窗,扔了下去。
吕千秋一愣,俯身捡起来,向上看看,窗仍关着,不由一笑,转身走了。
李重楼看着吕千秋走远,默然的坐下来。眼前竟浮现他白而细长的手指、深邃的眼眸和微卷的头发……
【纵是艳阳中天照,
花已残,木已朽;
不敢随清流,
又岂沾晨露?
残躯赴泥污,
燃尽血与脉,
不付春回眸!】
吕千秋将那白丝绸绣翠竹的帕子,揣在贴心的兜里,淡淡的檀木清香,清秀的‘平安’二字,都慰贴着他的心。
宋鹏飞被金刀头仍在了大街上。他伏在雪地上,身上是现现实实的痛和冷。他挪动着胳膊,仰面朝天,看茫茫的大雪扑面而来,他大笑着:下吧!下吧!把我埋起来吧!
林园,厢房里。清风给被折磨的,奄奄无力的方子逸清洗着伤口,玉兰给他喂着稀粥。
虽然看着累累的伤痕很是心痛,可玉兰已放心下来。他安全了。
北屋里,众人守着昏迷的蓝金贵,一颗子弹穿了他的胸,蓝瑾握住父亲的手,不住的掉眼泪。林诚业和麻瞎子都沉默着,为金爷擦着血,上止血的药。金刀头不顾警务队的搜查,去接方志远了。石氏虽然惊讶却什么也不问,为他们烧水。
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林诚业站起了,示意大家躲起来,边解着胸前的扣子,边去开门。
林诚业打着哈欠,闷闷的问:“谁呀?”
“警务队的!”
“干嘛?”
“例行检查!”
林诚业开了门,揉着眼道:“怎么了?这大半夜的?”一看,是扛着枪的两个人,冻得瑟缩着。
“林爷,你没听到啊?”一个神神秘秘的说道。
“听见什么?”林诚业好奇的瞪起眼睛,一副打听事的样子。
“枪响啊。”另一个说道,“土匪来了!也不知怎么进城的,听说抢了典当行的银元,还抢了宋局长的家?”
“什么?”林诚业惊讶着道:“两位进来说。”
“不了!不了!这不下令让转转么,他妈的,冻死个人的天,转个球!”
两个骂着。
“你们不进来看看?”林诚业道。
两个人嘿嘿着,道:“我还信不过林爷吗?”
“嘿,你这俩小子,又夸我,是不是馋酒了?你们等等,我去拿,老婆子还在炕上,不方便叫你们进去了。”
“林爷您客气!”俩人笑道。巴巴的等着,直到林诚业给他们报了坛子酒,拿了块腌肉。俩人喜喜欢欢的找地方喝酒去了。
宋家。
许氏和小妾们惊魂未定、哭哭啼啼的围着受了伤的宋正堂,一个子弹嵌进了他的锁骨。县大队的大夫看了看伤口,帮着止了血,说子弹离颈动脉近,不敢下手。许县长也来了,说是派了人去省城请医生了。宋正堂烦躁的对大夫嚷道:“滚!滚!没用的东西。”许县长生着闷气站到了一边。
许氏哭的是儿子宋鹏飞还没找到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活啊!
“我他妈还没死呢!你们嚎什么嚎!”宋正堂疼的烦躁,大骂着。都忙低了声。
“把那个该死的明月白给我关起来!”宋正堂又骂道,“这个不听招呼的家伙,要不是他开枪,我他娘的能受伤吗?鹏飞能被他们带走吗?鹏飞有个闪失,我他妈割了他的肉!”
这个半路冒出的小子,不听招呼是小事,搅乱了他的计划、要抢他的功是大事!没有了蓝金贵,他还立什么功?树什么威?兔死狗烹!他不比谁明白!那个该死的明月白枪法那么准,这蓝金贵不会死了吧。
“宋局长,那明月白可是上头派来的,若有个闪失,我也交待不了啊。”许县长苦笑着道。
“我管他哪儿来的?!就是天上来的也不行!来这儿指手画脚,他算什么东西!”宋正堂骂着、丝丝的吸着气。
“还有你们!一群饭桶,我养你们干嘛!”宋正堂指指管家和护院队长,“今晚找不到少爷,我炸了你们!”
管家和护院队长话也不敢说,灰溜溜的走开了。
天快亮的时候,宋鹏飞被抬了进来,后面跟着李重楼,披了紫色镶狐狸毛的大氅。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冻僵了,失去了知觉。”李重楼直接走过来,坐在了宋正堂的身边,看也不看一眼许氏,兀自说道。
许氏向儿子扑了过去,呜呜咽咽的哭着,跟随着上了楼。
“重楼!”宋正堂把手伸向她,被她接了握住。轻柔的道:“命在,青山在,就什么都在了。”
角落的两个小妾看了,直直呆呆的盯着她,不由就觉的矮了三分。
“就你最懂我心!”宋正堂握紧了她的手。
“听到枪声,我一直没睡,就惦记着你,刚出门,听到说是鹏飞被带走了。这么大的雪,怕他们不走心,就派了姐妹找,果然找到了。他安全,你就安心。”
那两个小妾蔫头耷脑的看着他们,心里既嫉妒又佩服,自己抹了半天的泪珠子,不如人家平平淡淡两句话。
“好了,你们去吧。有重楼陪我就好。”宋正堂烦躁的冲她们挥挥手。
李重楼抬眼看着她们,她们竟不敢直视她,低眉悄悄的走开了。
李重楼这才知道,姓明的小子叫明月白,是上头派来的调查员,枪法准的很,他和蓝金贵的人同时开了枪。都想致对方于死地,这次蓝金贵可没他那么幸运,九死一生。不知是谁,扔了掺了辣椒的爆竹,又呛又烟,才让他们逃了。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到爷爷的地盘,还想抢功!”宋正堂提起来就骂。
“你啊,还是慢慢养伤要紧。”李重楼安慰他道。
方子逸睡了一觉,有了些力气,他问清风怎么在这里。清风便把金爷救他的事说了。方子逸强撑起身,清风扶了他,道:“你急什么,你身上的伤也不轻。”
“我去看看金爷,快扶我去!”子逸急到。
方子逸见了昏迷着的蓝金贵,扑通的跪了下来。蓝瑾忙扶住他,哭道:“爹为了救你,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蓝瑾哽咽着:“没有了爹…再也…没、没有人这么疼…疼我了。”
方子逸一把抱了蓝瑾,眼泪流出眼窝,道:“瑾儿,还有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我不要你的命!”瑾儿推开方子逸。
方子逸又抱住他,道:“我的心也是你的。”这次,瑾儿没推他,在他怀里嘤嘤的哭着。
清风见子逸很吃力,让玉兰扶住瑾儿,轻道:“子逸身体也弱着呢。”瑾儿这才放了手,玉兰将她揽在了肩头。
方志远气喘吁吁的进来门,绊绊磕磕的来到金爷身边,见金爷伤的如此重,扑通跪了下来,流着泪要磕头,被林诚业拉住,道:“志远,你先别激动,先给金爷看看。”
方子逸也由清风扶着起身去看金爷的伤。问方志远道:“爹,我的药箱拿来了吗?”
林诚业忽的起身,拍着头道:“哎呀,就在西厢房,我去拿。”
方子逸吩咐道:“爹,你去熬药,先洗伤口,我来给他做手术!”
“你行么?”看他那副样子,众人齐道。
“行!”方子逸道,对清风道:“一会儿,你要守着我,那把刀子,我若想昏迷,就扎我一刀,你懂吗?若不然,金爷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子逸!”蓝瑾的泪又流了下来。
清风点点头。
“不要下不得手,我需要清醒。我身上的伤是皮肉伤,死不了的!”
清风郑重的点着头。
一切妥当后,手术开始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方子逸挨了七刀,清风边扎边拭泪。蓝瑾在心里道:子逸,爹救你救对了!我跟你跟定了,一辈子!
“爹,给他输上青霉素!”子逸说着瘫倒下去,被清风抱在怀里,他看向瑾儿,道:“对不起,我尽力了!”说罢,死死的昏了过去。
瑾儿扑过去,抱住他,无言的、紧紧的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