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德国老师,名为Cord,自己取了个中文名,他是某大学的院长,个子高大,四十许人,一派气宇轩昂的好气象,脸上常常笑容可掬,带些孩子气的顽皮。德国人,而颇精通英语,中文亦说得甚好,不但算得上流利,且能引经据典地胡诌。
一次开讲座,他上来先道:“我知道大家都等着吃饭,于是准备长话短说,我的肚子今天留着装美食,没装多少妙语来。”
铃声响了,他做一个俏皮的拉小提琴的动作,表情分外引人瞩目,明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逗人笑,而仍让人堕入他的圈套。
我上他的一门课,他自称精通汉学,尤其地精通中国的古诗词,言下十分自信。我放一曲梅花三弄的曲子请他品评,他面现赞叹之色,由衷道:“真是呕哑嘲哳难为听。”我用国际友人的亲切目光望向他,他飞速改口道:“No,no!是犹如仙乐耳暂明。”说罢擦一把冷汗。但其实他的学问当真是好,倘若说英语,断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但一用中文,少不得慌张几分,忙里出错。
又一日,他顽皮道:“我晓得你们的高手,Jackie chan!成龙!哼嘿哈哈!”向我探询道:“Jackie chan真的会功夫,在墙上跑,不见得吧?”一副虽然人至中年,仍然烂漫得傻乎乎的模样,由不得人不哄他道:“真的会,还能在水上跑。”他信以为真,连声道:“真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神奇事件。”
另一位教授更妙,他给自己取个中文名字叫司马懿,号称除了诸葛亮我谁都不怕,司马教授在旁听了,大不乐意,他的学问跟他的眼镜厚度一样扎实厚重,肃然道:“胡说!”翻出他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要待用物理公式证明在水上跑的绝对不可能。
Cord十分爱护学生,严肃地维护我,司马懿则严肃地维护真理,两人拿出了钻研学术的劲头,好一阵你来我往的辩论,我听得老脸一红,愧疚在心,只得道出真相。
两位教授都非江湖中人,不讲老拳相向的那一套,他们又不曾在中国生活过,不懂“你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这样的妙语,但中文还算得有功底,一个道:“放肆!”一个道:“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