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印象

对人类而言,情感是第一位的。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上海,因为上海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大、饿、冷。

作为一个80后,家在县城,小时候生活虽然不能和现在的生活相比,但我从来没有体验过饥饿的滋味。但是在上海,我尝到了。饿到极致的时候,肚子里仿佛住了一个狂暴的魔鬼,在我肚子里呐喊,伸手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控制着我的思维和意识,我什么都想不了,只想着:我要饿死了,我要饿死了……

那年我刚刚19岁,宇哥21岁,都还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我们在火车站被骗光了所有的钱,没脸回家,只好揣着两张火车票去了上海。宇哥说到了上海就好了,他有个朋友在上海。

我们抱着这唯一的希望下了火车。宇哥赶紧给他朋友打电话,可是却怎么也打不通。上海真大呀,我们就成了这海上的两只浮萍,去哪儿、住哪儿、干什么,一无所知。

在上海火车站熬到第三天,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爪挠心,我都有了好好吃一顿然后被打死算了的念头。我和宇哥商量,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去派出所吧,让他们把我们遣返回去。结果派出所的人说,让你们家人给你们汇钱就行了,没空理我们。我们灰溜溜出来了。派出所的人正在吃包子,给了我们三个包子,我们一人一个,剩下的一个宇哥给我了,他说他不饿。其实我知道,他怎么会不饿,只不过想让我多吃一个包子罢了。我推让了一下,实在太饿了,就吃了这最后一个包子。但在我心里,宇哥从此就成了我的亲哥。

后来的故事很简单,我们在一个老乡开的饭馆里做了一个月帮工,终于挣够了回家的路费,然后就回家了。回家后我想,家真好啊,吃饱穿暖的感觉真好啊,有宇哥这样的朋友真好啊。

现在我和宇哥都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每天做着重复的、机械的工作,成了最普通的中年男人。但是只要我们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仿佛又到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当年的荒唐事如今都可以作为笑谈来说了,不过在我心里,我有时候也很感激这样的经历,因为它让我拥有了宇哥这样的朋友。一起挨过饿的朋友是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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