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樱花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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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纤云无翳,碧空如洗。

  一辆马车正疾驰在官道上,转动的车轮滚滚向前,扬起漫天飞尘。

  车内坐着的人是天下第一剑仙的关门弟子之一黒崎佑哉,而此行目的则是前往临安城送黒崎佑哉参加刀宗的喜宴,与刀圣的掌上明珠成亲。

  马车上镶嵌着剑宗的徽记,车夫寻思这一路上应该是畅通无阻,毕竟这年头江湖上谁敢招惹剑宗,谁不知道剑仙手中那柄三尺青龙可叫天下都闻风丧胆。

  马夫现在是心花怒放美滋滋的,感慨着剑宗不愧是大门派,出手就是十俩银子,这一单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突然,空中闪出了一道影子,马夫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自己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砰!

  马夫被砸晕在一棵树下,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看起来摔的够呛。

  黒崎佑哉闻声立刻从车内飞出,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刚落地瞧见一个青衫墨染,剑眉星目的少年悠然而立,嘴角微微上扬,也正盯着自己。

  “纳尼!”黒崎佑哉惊声道:“怎么是你,师兄?”

  2.

  溪水淙淙流淌,两个人席地而坐吃着饭团。

  柳于归一口气连吃了八个,看上去正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来。

  黒崎佑哉终于忍不住叫道:“八嘎,师兄你要吃到什么时候,快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柳于归讪讪一笑,擦了擦嘴角的米粒,笑道:“师弟你莫着急,欲速则不达啊。”

  黒崎佑哉满头黑线,汗颜道:“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用的吧。”

  柳于归道:“师弟此言差矣,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你还需慢慢品……”

  “哎哎哎,师弟你别激动,先把手从剑柄放下!”

  黒崎佑哉皱着眉头,左手青筋暴起。

  “你快说。”

  柳于归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脸上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他缓缓道:“师兄,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师弟你可千万要承受住。”

  黒崎佑哉点点头。

  落叶簌簌,微风轻轻拂过,柳于归那张看上去深沉如水的脸,让黒崎佑哉身上平添了几丝凉意。

  3.

  如果人生分四季的话,黒崎佑哉觉得自己一定是春天的门外汉。

  他故乡是在一个很远的东瀛岛国,国家常年诸侯争霸,兵燹不止,而自己则出生在一个赫赫有名的剑道世家,是名副其实的天潢贵胄。

  可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家世而感到多么开心,反而还成了他悲伤的源泉。

  黒崎佑哉有个亲哥哥,叫黒崎秀明。

  黒崎秀明是家族历来最优秀的少年才俊,八岁的时候就能学会极难的居合斩,可谓天赋异禀,难得的同辈翘楚,人中龙凤。

  他备受家族青睐,而黑崎秀明也不负众望,把上门的挑战者都斩于剑下,十四岁的时候,他就能精通家族所有的剑术,离领悟奥义就差临门一脚。

  相反,黒崎佑哉则资质平平无奇,无论多么努力的练剑,成果都差强人意,一直追赶着黒崎秀明,一直都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

  家族上下都冷落揶揄他,包括黒崎佑哉的父母,当然,身为强者的黑崎秀明,同样瞧不起这个无能的弟弟。

  即便黒崎佑哉打败了一些高手,也会有人说如果换成哥哥来估计就是一瞬间能解决的事情吧,看来这个孩子到底还是不行呢。

  就这样,黒崎佑哉在充满冷嘲热讽,尖酸刻薄的言语环境下,长到了十六岁。

  按道理,一般人如果有这样的童年经历,估计早就黑化了。

  可好在黒崎佑哉与众不同,即便不被人看和重时常遭遇针对,也依然锐意进取,积极乐观,常见人就竖起大拇指说自己必要名扬四海,剑荡九州,要成为正义的伙伴,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火之意志。

  于是大家都觉得黒崎佑哉有病。

  ——中二病。

  当然了,这个家伙没有黑化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就是有青柳川子愿意陪着他。

  川子是神社的巫女,一双眼睛像是汇聚了天地的灵气,黑色长发如瀑,身穿红白相间的广袖和服,她跳着神乐舞的身姿,宛若一朵绚烂盛开的八重樱。

  她经常一起和黒崎佑哉在山巅看落日,余晖把层林染的一片金黄,在旷野燃起篝火,星月下吃着烤鱼,在溪畔数着漂流水中的落叶,川子赤脚嬉戏浪花的脚步,驻足成了黒崎佑哉永远的春天。

  他的确是极喜欢川子的。

  可是川子告诉黒崎佑哉,她的意中人必须是个盖世英雄,要风华绝代名盖天下。

  黒崎佑哉凝视川子捧着脑袋,憧憬满满的眼神,情不自禁的又想到了自己哥哥,心中踟蹰一番后,决定要辞亲远游。

  他听说中原武林高手如云,那里有着许多了不起的剑仙刀圣,只要在那里学会最厉害的剑法闯出名声,自己就能荣归故里,向哥哥和心爱的姑娘证明自己了。

  黒崎佑哉离开故乡那天,渡口的樱花飘落如雪,川子站在纷纷扬扬的樱花中,目送黒崎佑哉乘舟离去,眼神温柔似水蔓延,仿佛能慢慢把人吞没。

  黒崎佑哉不敢回头,把剑牢牢抗在肩上,江户百舸争流的景象他已经见惯了,他要去那片江湖,看看更加恢宏的波澜壮阔,去完成自己对那个女孩许下的诺言。

  后来他历尽艰辛,终于拜得天下第一剑仙门下。

  苦修七载,师父教给了他一个任务。

  众所周知,江湖最大的势力就是剑宗和刀宗,两方势均力敌,一直僵持不下。

  所以剑仙打算派黒崎佑哉去刀宗跟刀圣的千金成亲,这样两家可以喜结连理,结为同盟。

  一开始黒崎佑哉是拒绝的,因为他早有心上人,所以不可能会答应。

  但是师父告诉他,其实这次前去,表面是联姻,实际上是想当黒崎佑哉去在喜宴刺杀刀圣,然后再以掳走刀圣女儿,以此作为对刀宗的要挟,根本不会真正的成亲。

  虽然黒崎佑哉觉得这样干有损道义,可在师父拿出最后一招剑法秘笈为奖励的诱惑下,黒崎佑哉到底还是心动了。

  或许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自己就能学会绝世剑法,拥抱真正的春天了。

  可惜半路杀出来的师兄,现在告诉他的消息,瞬间又让黒崎佑哉,如坠冰窖。

  4.

  “虽然难以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

  柳于归无奈的叹口气,又往嘴里塞进一个饭团。

  黒崎佑哉头埋的低低的,手上钻木取火的速度是越来越快,甚至转出了残影。

  “没想到师父居然想让我杀了刀圣之后,再把罪责全部推卸给我,再让师兄你杀了我清理门户,师父紧接着退位,让师兄你来继承江山。”

  木头冒出丝丝白烟,火星开始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是啊。”柳于归摊手道:“这样一来,我就会跟刀圣家的大小姐成亲,但两家的实权就全部落入我的手中,日后一统武林也指日可待,师父依然能幕后享福,当真是好算计。”

  “为什么……”黒崎佑哉咬牙道:“师父为什么要这般对我,凭什么师兄你就可以继承剑宗,而我得去当替死鬼呢!”

  红色的火焰沿着木材的黄色轮廓蔓延,尖尖的火苗飞速上窜,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布满了烤木的味道。

  柳于归道:“因为师弟你是东瀛人,中原武林在地域歧视这方面厉害的紧,连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例外啊。”

  “岂可修!”

  黒崎佑哉骂了一句家乡方言,两只手飞速地在木条上摩擦又摩擦——有如一道疾速旋转的龙卷。

  “师弟……我劝你最好先用苍山沉海的心法冷静一下。”

  “师弟你真别太激动……”

  柳于归汗如雨下,不停的劝道。

  黒崎佑哉恶狠狠地蹬着他:“八嘎,师兄你叫我怎么冷静,遇到这种事情你能冷静吗!”

  “我他喵是叫你的手冷静一下,火都快烧到你的祠堂了!”

  “纳尼?”黒崎佑哉低头一看,只见巨大白烟升腾,而朦胧烟雾中有团光明的圣火熊熊燃烧,再定睛一看,原来是这团圣火的火把是黒崎佑哉胯下的长枪。

  一息短暂的愣神后。

  “卧槽!”

  黒崎佑哉左手凝聚真气,瞬间搓成了一个团子似的东西,接着他猛然把这个旋转的团子打在了那圣火上,随着他身体的剧烈抽搐,那团火焰总算是熄灭了。

  “牛啊师弟!”柳于归手中的饭丸掉了下来,目瞪口呆道:“师弟你这招叫什么,比武当太极掌还厉害,我也想学,能不能教教我!”

  “不过师弟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灭火呢,我这有水啊?”

  黒崎佑哉红着眼回头,怒喝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

  柳于归满脸无辜:“你也没问我要啊!”

  黒崎佑哉:“……”

  “西内,给老子滚!”

  5.

  阳光透过婆娑交错的枝叶斑驳在黒崎佑哉的脸上,让他的整张脸看上去阴暗分明。

  他问道:“我不明白,师兄你为什么要拦截马车,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混蛋!”柳于归气呼呼道:“难不成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黒崎佑哉问道:“可这样一来,师兄你的前程怎么办,回去也没法向师父交代啊!”

  “还交代个屁!”柳于归喝道:“既然我敢来截马车,就没想着给师父那边交差。”

  黒崎佑哉忽然道:“师兄,我很感谢你来救我,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去赴宴。”

  黒崎佑哉又道:“因为师父答应我了,只要完成这个任务,我就可以学会剑宗的究极奥义,只要练成了剑法,我就可以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

  黒崎佑哉还道:“我明明就快成功了,只要能证明自己,我可以告诉家族所有人我不是废柴,我还可以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止步于此,我不甘心!”

  黒崎佑哉本来想继续接着说,结果话没说完柳于归就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气质浑然变了一个人。

  柳于归眼神锐利如刀锋,直逼黒崎佑哉。

  “师弟,你丫是不是傻,就算师父真的把秘笈给你,你觉得你有命学嘛?”

  黒崎佑哉不说话。

  “为了获得力量满足私欲,而去干这种事情,这就是你的剑道嘛?”

  黒崎佑哉沉默许久,才回答:“不是。”

  “你忘记师父怎么教导我们的嘛,剑乃君子之器,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难道你忘光了吗?”

  黒崎佑哉错愕道:“可是就连教我们这句话的师父,他自己也……”

  柳于归打断道:“师弟你要明白,有时候我们去相信一句话,并不是因为这句话是什么人说的,而是因为我们相信这句话本身就是正确的,只要我们信了,那么这句话肯定没错。”

  “更何况,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学剑的时候,约好了什么?”

  黒崎佑哉脑海中蓦然像是被劈中一道闪电,时光的骏马踏着岁月长河掠过眼前,他想起了当年和师兄站在山崖云巅以长剑立誓,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柳于归笑了:“看来你没忘嘛。”

  木材燃烧的火焰倒映在黒崎佑哉的瞳孔中,他也笑道:“是啊,为了一己私欲而助纣为虐,非英雄所为,想必她也不会喜欢的。”

  “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柳于归笑容更盛:“你觉不觉得,刀圣确实不是个东西。”

  黒崎佑哉点头道:“确实,刀宗这几年在江湖上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已然成为了一大祸害。”

  柳于归道:“那咱们生为正义的伙伴应该怎么办?”

  黒崎佑哉恍然大悟:“自然是干他!”

  柳于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我们该等什么呢?”

  黒崎佑哉眸子光芒四射,兴奋道:“呦西,一库索!”

  “嗯,整座江湖上最浩大的喜宴,怎么能缺席,我们兄弟两个呢!”

  阳光下,马车重新启航,满载着少年的热血,继续朝着临安城扬长而去,拉出一道潇洒的长影。

  6.

  临安,古城繁华,西湖流水昼夜不息。夕照山中雷峰晚。

  今天天的设宴在临安城最好的酒楼云来阁,楼宇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看上去奢华尊贵的离谱。

  刀圣老爷子大袖一挥,豪气干云的会宴八方,无论上至江湖名宿,宗族世家,还是下至游侠浪客,市井之徒都能参加这次盛大的喜宴。

  这天云来阁门口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一片欢腾热闹的盛大场景。

  新娘一袭红衣蹁跹,佩戴的极其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气质配上国色天香的容颜,已经在宴席上最耀眼的地方亭亭玉立。

  来往觥筹交错的宾客们都忍不住偷瞄两眼,但不敢太过火,生怕一柄刀突然就砍到了自己的头上,刀宗的手段在场的江湖人基本都是领教过的。

  张铁柱就站在自己女儿的身边,一袭华冠丽服,但身上的气质不像刀圣,完全就是一个慈善和蔼的老父亲形象。

  他不停举着酒杯,跟来往宾客寒暄交谈,脸上笑容无比灿烂,好似和春风相拥。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云来阁庭院门口,只听酒楼老板亲自大声道:”新郎黒崎公子到!”

  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只见那辆马车上的车夫又忽然扬鞭策马,车轮转动如雷,横刀直入庭院之中,简直势不可挡。

  所有人在此刻瞪目结舌,楞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马车去势不减 ,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直奔张铁柱而来,车夫宛若疆场上厮杀的骑士,要冲破那坚不可摧的壁垒。

  张铁柱有一息的失神,但他身边的高手都很快反应归来,一时刀光剑影,枪花鞭蛇都化为璀璨的流光朝车夫呼啸而至,车夫已避无可避。

  柳于归嘴角上扬,腰间长剑弹指出鞘,如泼墨的山水,又好似惊鸿的掠影,他的剑在空中化为游龙,在这头龙出海翻云覆浪的瞬间,那些高手的攻击都黯然失色。

  剑光潋滟,长空被切开一道细线,那根线逐渐蔓延在那些高手们的喉间,旋即梅花绽放,鲜艳夺目。

  宾客们霎时明白了,这是要刺杀刀圣啊!

  武当的大师兄反应最快,一声令下:“快,歹人欲图行凶,武当弟子随我迎敌!”

  其它门派的人也在霎时明白了情景,纷纷出手掠阵,要斩这柳于归,顷刻腥风血雨般再次往他身上笼罩。

  柳于归扬眉大笑:“这些交给我,师弟那个老头子你交给去解决了!”

  马车刹那爆裂碎开,只见烟尘中倏然飞出一道人影,赫然便是黒崎佑哉。

  张铁柱冷笑一声:“就凭尔等鼠辈,也妄想杀老夫?”

  他长刀须臾出鞘,龙吟声响彻云霄。

  天地仿佛骤然失色,只见一道刀光如飞虹冲天而起,雪亮的恍若白昼。

  那一刀裹挟漫天刀意,折射万千斜阳余晖,刺人灼目,速度之快如风驰电掣,劈斩时宛若龙吟虎啸,最后烈阳般汹涌落下。

  这是刀圣的成名绝技——日轮斩!

  众人皆目不转睛,惊叹不已。

  电光火石之间,黒崎佑哉于半空拔剑!

  但没人看清他何时出的剑。

  那一道剑光破云而出,笔直落下,与太阳般的刀光交辉相应,但很快就一闪而逝。

  一丝无影无踪的剑气悄然穿过张铁柱那逼人的刀意,如一线清雨飘然从远方层叠压来,扑面在张铁柱的瞬间,他的喉间忽然响起一道清冷风声,血水如泉涌般飙射出去。

  张铁柱临死前都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黒崎佑哉挥舞剑风居然如此凄冷,分明这是带弧度的刀才能施展出来的!

  “你……”张铁柱喉中呜咽,声音断断续续道:“你用不是剑……分明是刀。”

  黒崎佑哉神色漠然,淡淡道:“不,这就是剑。”

  言罢,张铁柱的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泯灭了半个江湖的恩怨纠葛。

  黒崎佑哉看也不看,抖腕振去剑上鲜血,然后归鞘转身。

  他看见柳于归此刻青衫血染,正抱着剑,懒散的倚靠在一颗大树下,用树叶朝自己吹着口哨。

  两人相视一笑,在众目睽睽的视线中,堂而皇之的拂袖离去。

  八大门派数百高手面面相视,皆无人敢拦。 

  7.

  剑宗。

  风林簌簌,星月高悬。

  剑仙衣袂翻飞,负手长立竹楼之上,黒崎佑哉和柳于归半跪在他的背影后面。

  “这次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请师父责罚!”柳于归正色道。

  “弟子办事不利,请师父放过大师兄,责罚我就好!”黒崎佑哉也这般说道。

  两个人话音落地,剑仙王二牛那张看似阴晴不定的脸忽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魔性,弄的两个人一头雾水。

  于是他们用唇语暗自交流起来。

  黒崎佑哉:“为什么师父看上去那么开心?”

  柳于归:“可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说不定是气极反笑。”

  黒崎佑哉:“那我们晚上会不会没饭吃了?”

  柳于归:“你觉得这他喵还是能不能吃饭的问题?”

  黒崎佑哉露出恍然的神情:“我明白了,晚上不仅不能吃饭,还要帮大家洗碗!”

  柳于归:“……”

  柳于归:“还好师弟你平常下山少,否则你绝对活不到今天。”

  “说完了吗?”王二牛笑声徒止。

  “弟子不敢!”

  两个人少年吓的浑身一激灵,赶紧各自下线。

  剑仙王二牛干咳两声,缓缓开口道:“这一次你们的所作所为。”

  “为师不得不说,你们简直……”

  荒唐至极——这是柳于归的想法。

  丧心病狂——这是黒崎佑哉的想法。

  “干的漂亮!”

  王二牛转过身来,激动的对他们两个人夸赞道。

  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的望着师父,头貌似更晕了……

  8.

  王二牛依然笑脸盈盈,问道:“你们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为师为啥这么说?”

  两个人点头如捣蒜。

  王二牛捻了捻随风摇曳的长须,抬眼望着头顶的月明星稀,目光意味深长。

  “其实啊,我就算道以你们两个心性和脾气,断不会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甚至会一拍即合的联手干掉张铁柱那老不死的家伙。”

  “但是你们估计也万万想不到,其实这也是为师的计划之一。”

  柳于归和黒崎佑哉:“???”

  王二牛在此刻忽然得意的拍拍手,笑道:“可以出来了,小洁。”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便从竹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微风吹拂过她的荷叶裙摆,荡漾出轻柔的涟漪,露出修长白皙的长腿。

  女子站在王二牛身边,青葱手指搭在王二牛的肩上,可谓含情脉脉,亲密无间。

  这下两个人彻底傻眼了,异口同声道:

  “这不是刀圣他女儿嘛?!”

  王二牛得意道:“小洁是张铁柱女儿不假,但并非亲生,而是张铁柱捡来的。”

  “是的,小洁乃是我当年特地安插在张铁柱身边的人,当然你们也别觉着张铁柱那老不死有多么善良仗义,其实说到底就是贪图小洁的美色,才不知廉耻的收留了小洁,这么多年小洁可一直在那老不死身边遭受非人的待遇。 ”

  讲到这里,小洁已经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那副羞愤交加又委屈悲愤的表情,实在令人浮想联翩她到底遭遇了什么非人待遇……

  “但是小洁这么多年,已经彻底睡服了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所以你们想想,张铁柱死后,刀宗宗主的位置又有谁来继承呢?”

  “小洁。”柳于归脱口而出。

  “没错!”王二牛抚掌大笑:“那么小洁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呢?”

  “是……你?”黒崎佑哉犹豫道。

  “完全正确。”王二牛笑容愈发灿烂:“江湖上最大的势力就是刀宗和剑宗,现在刀宗掌门是我女人,剑宗掌门是我本尊,那么你们觉得这片武林,是谁的天下?”

  两个人缄默不言。

  “剑宗掌门坐下两位弟子共行逆事,剑仙前辈忍痛含泪清理门户,新的刀宗宗主在旁亲自见证,从此两家恩怨一笔勾销,从归于好,你们说这个故事听上去是不是特别圆满?”

  柳于归缓缓道:“我有一个问题。”

  王二牛悠然喝了口茶,点点头,示意他问。

  柳于归:“你这种为老不尊的行为,我能否称为一树梨花压海棠?”

  噗!

  王二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勃然大怒道:“什么玩意,老夫我才过不惑之年好不好!”

  黒崎佑哉凝视那张双鬓斑白风霜满面的脸说道:“对不起,完全没看出来!”

  王二牛刚要发作,小洁就在旁边提醒道:“夫君,注意形象。”

  王二牛压制了心中怒火,复归微笑:“罢了,跟你们两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反正你们已经没用了,还有啥遗言现在快点说吧。”

  接着,剑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涌出,各提着不同的兵刃,看上去个个杀气腾腾,面露凶色。

  柳于归笑道:“师父我看你也是老糊涂,就凭他们能杀我们?”

  王二牛也笑道:“他们就算不能,我能。”

  “别忘了,我最后一招剑法的秘诀,我一直没教你们,而你们身上的所有本事,都传自于我。 ”

  “更何况这里八大门派的掌门都来了,足够你们喝上一壶。”

  黒崎佑哉皱眉道:“那就是没得谈喽。”

  王二牛道:“未必,如果你们继续肯为我所用,我也许会放开你们一条生路。”

  但黒崎佑哉和柳于归都摇摇头。

  “恐怕不行了,我们可是要继承火之意志,成为正义伙伴的男人,岂能同流合污。”

  王二牛耸耸肩,十分惋惜道:“年少轻狂真好,年少轻狂死的早啊。”

  “今天为师教你们最后一个道理,这个江湖,是容不下你们这种锋芒毕露的少年的,因为过刚易折。”

  两个少年闻声后,在那时再次相视一笑。

  他们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清越声如流水扫过竹涛,回荡在每个人的耳廊中。

  他们挺直了腰杆,手中剑指整个江湖,咧嘴猖狂一笑。

  “师兄,我也想教他们一个道理。”

  “或许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

  “那我们一起出来吧。”

  “好。”

  两个少年背靠着背,袖袂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额前发丝也跟着飘扬,月光落在他们的眉宇间晶莹剔透,双方眸子里皆闪过一抹坚定的决意。

  他们唇齿张合,声线高昂嘹亮,清晰可闻。

  他们这是在对整个世界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9.

  惊蛰,萧杀百草,春风卷起漫天追杀声,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黒崎佑哉和柳于归被逼到了一处山顶上,浑身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四面八方都高高举起火把,在夜空下起伏如潮。

  这已经是第三波伏击了,他们体力和真气都在战斗中迅速消耗,就连胸腔那沸腾的热血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王二牛依然站在离他们三丈之外的距离,手里端着上好的热茶,身边的小洁正静静抚琴,弹着一曲十面埋伏。

  王二牛摇着头道:“唉,不听老人言,死在我面前啊,小小年纪咋就那么多不服气呢,就凭你们手中的剑,能抵挡的了这天下大势?”

  “每个人终究都要和这个世界握手言和滴,别负隅顽抗垂死挣扎了,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年轻人目光要放长远,这人间繁花似锦,为什么偏和自己过不去,值吗?”

  黒崎佑哉眸子里的光芒还倔强亮着,像是不肯熄灭的烈阳,他坚定道:“值得与否我不知道,但是起码我觉得痛快。”

  “行吧,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王二牛喝着热茶,挥了挥手,整片江湖汇聚的惊涛骇浪伴随着琴声的杀意再次朝他们涌来,要拍碎这两个跟礁石一样头铁的少年。

  他们有人结成阵法,有人挥手就是漫天暗器,有人刀光如龙,有人剑气纵横,还有人万箭齐发,浩浩荡荡犹如千军万马四海潮生,而两个少年形单影只,仿佛很快就要被吞没了。

  黒崎佑哉面对着迫在眉睫的洪水猛兽,反倒从容镇定了起来,他笑着对柳于归说:“师兄,我可能没办法衣锦还乡了,我断后,你快跑吧。”

  柳于归笑骂道:“这都他喵的什么时候了,还矫情尼玛呢,明明是生死与共的热血青春,别被你活生生演成了琼瑶剧。”

  “更何况我是师兄,你是师弟,论辈分我还比你大呢,那有长辈让晚辈挡前面,自己溜之大吉的事,那不就是活脱脱混蛋嘛!”

  黒崎佑哉笑道:“师兄平日你在剑宗抢我饭吃的时候,不都常对我说孔融让梨的典故,怎么反倒现在,连命都不要呢。”

  “八嘎,无路赛!”柳于归破口大骂道:“师兄我从小无依无靠孤儿一个,本就孑然一身,又有何所畏惧?”

  “但师弟你不一样啊,你还有家没回去,你还有心爱的姑娘在等着你,你还得像自己的哥哥证明自己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而不是他口中的废柴,你他喵不能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黒崎佑哉听轻声道:“看来师兄你也是个很温柔的家伙啊,既然如此,我们今个就在这里,让这帮腐朽不堪的混蛋们,知道这世上风骨二字怎么写吧!”

  柳于归剑身颤鸣不止,再次扬眉长啸道:“没错,我们要打到这个世界,跪求着我们跟它握手言和!”

  柳于归正欲一剑刺出,结果黒崎佑哉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点住了柳于归的穴道,然后一脚把他往悬崖下面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高手的攻势都停滞了片刻,但很快又继续以开匣洪水狂风暴雨之势,朝着黒崎佑哉身上倾泻。

  柳于归坠下山崖的那一刻,仿佛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慢很慢,眼前所有的画面都一点一滴都流过眼前。

  他看见黒崎佑哉把随风飘舞的黑色长发束成马尾,然后归剑入鞘,双眸紧闭,屏息凝神。

  接着他拇指扣于剑柄,将剑移至左腰,右足上前踏出一大步。

  这一步仿佛重若千钧,似泰山压顶,又轻如鸿毛,起于青萍。

  这一招剑法柳于归从未见过,他敢肯定绝不是师父教授的。

  下一息,黒崎佑哉的双眸豁然睁开!

  漫天的风刀霜剑已经近在咫尺,他的衣裳全部裂开,血珠都从胸膛飞溅出来,落在地上凝结成一朵朵梅花。

  他拔剑,挥斩,一抹弧光爆绽在空中,所有的杀气在刹那间全部潋尽。

  所有人都被剑意浸染,浑身气机堵塞,提不起半分力劲,且在剑光里看到了一副奇异的世界。

  他们眼前的景象消失了,仿佛一幕全新的景象映入眼帘——百舸争流万川归海,旭日升悬在极东的天边,故乡灯火阑珊,有歌舞伎婀娜多姿唱腔婉转,瓢泼大雨中孤零零挥剑的少年,与少年一同听松照雪,泛舟赏月的女孩,最后一切须臾破碎漫天飘零的樱花,飞舞在落日黄昏的尽头。

  梦到故园多少路,酒醒南望隔天涯。

  黒崎佑哉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起了故乡的风景,渡口飞舞的樱花燃烧成了少年仗剑乘舟独赴江湖的决意,树枝高高交叉在天空,光影组成梦中的一条隧道。仿佛他此刻已经功成名就,心爱的姑娘穿着和服,冲他微微一笑。

  可惜那笑声一闪,很快就溜远了。

  黒崎佑哉穿过细碎的樱花和光影,追着那道笑声的源头,一步步向前走去。

  高手们喉间都添上了一抹狭长的血痕,他们双眸失神,仿佛丢了魂魄。

  黒崎佑哉目光恍惚,眼前天旋地转变得模糊起来,他身形摇摆不定,向后退到两步,落下山崖。

  飞速坠落的瞬间,柳于归听见师弟说:

  “江户的樱花开了,好想再去看看啊。”

  噗通。

  两个人双双落水。

  10.

  剑宗,夜里灯火通明。

  王二牛正在床上和佳人翻云覆雨,春色无边。

  几次鱼水之欢共赴巫山之后,王二牛才心满意足。

  他看着自己枕边娇喘吁吁,双颊绯红的小洁,心想自己果然长枪未老,风采不减当年。

  王二牛回想自己在江湖上半生风雨兼程险死还生,如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什么少年侠气英雄热血,不过孩提时代幼稚的想法罢了。

  小洁在一旁媚眼如丝道:“夫君,你说那个柳于归死了没有?”

  王二牛道:“他不会死的,山崖那条河流,他当初练功的时候就摔过不下十次。”

  小洁担忧道:“那他要是逃了,传出去对夫君你的名声可不太好。”

  王二牛轻轻抚摸着小洁的脸蛋道:“无妨,我太了解这个徒弟的性格了,他如果不会回来报仇,就定是要送黒崎佑哉的尸体去东瀛,而去那个国家只能走水路,那他必须得去晴川港口,我们在那里静候便是。”

  小洁娇笑道:“夫君你真是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王二牛笑意愈发戏谑,他的手开始往下游走,弄的小洁身体一阵痉挛。

  大被一卷,两人再次颠鸾倒凤,共入良宵。

  11.

  天空下起了雨。

  柳于归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某处河岸上,旁边是黒崎佑哉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他站在滂沱大雨中躲也不躲,任由风雨鞭挞他的身躯,独自愣愣地凝视师弟的尸体,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说道:“师弟啊,你没事装什么啊,说好的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呢,你这背信弃义不地道啊。”

  他又说道:“师弟啊,要断后也是我断后,怎么也轮不到你啊,我孑然一身早就习惯了,你不是还要回去见自己心爱的姑娘嘛,你不是要名扬四海嘛,你不是还想喝口风波楼最好的竹叶青嘛,你看看,你现在死了,多好的酒你都喝不到了。”

  他还说道:“师弟啊,你的火之意志还没燎原呢,不是说约好一起成为正义的伙伴嘛,你知不知道你在剑宗那一剑是真他妈帅啊,劳资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恨。”

  “师弟啊,你别死啊,我朋友不多的……”

  柳于归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直到最后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喉中发出厚重呜咽声,双眸布满血丝,旋即眼眶水雾氤氲,到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雨就这样哗啦啦的下,噼里啪啦地全打在了柳于归脸上,像是一柄柄刀在割他的肉,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雨后天晴,有道彩虹横挂天穹。

  柳于归无奈喟叹一声,把佩剑重新插好剑鞘,又把师弟那柄造型奇特的剑从师弟紧握不放的手里扳下,取下师弟的剑鞘,佩在自己的左腰。

  然后他把黒崎佑哉尸体背在身上,徒步走了三百多里路。

  他来到景阳城中最好的棺材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子时,老板本来已经关门打烊,可被一阵急促凶猛的敲门声被迫开门,老板推开门扉的瞬间,差点没吓的当场去世。

  柳于归神色冰冷,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把丢出三百两银票,然后把剑架在老板脖子上威胁道:“给你两个时辰,给我准备你们店里最上等的棺材,否则我也送你入土为安!”

  “是是是,小的这就照办,大侠你剑下留人!”老板战战兢兢地为柳于归准备了一等一的棺金丝楠木棺材。

  在黒崎佑哉尸体放入棺材的时候,柳于归冲他微微一笑:“师弟,你别担心,师兄一定带你回家!”

  棺木缓缓合上的一霎,柳于归双眸漆黑如墨,宛如深不见底的云渊。

  12.

  三天后,晴川港口,斜晖脉脉水悠悠。

  柳于归骑着青骢马,马上背着一具棺材。

  而在他的面前,已经有着数不清的江湖人一字排开。王二牛坐在一搜帆船甲板上,左手美人,右手美酒,好不潇洒。

  王二牛呵呵笑道:“好徒儿,为师已经恭候多时了。”

  此时草长莺飞,四野寂寥,柳于归双眸凝聚成剑,直逼王二牛。

  王二牛懒散的挥了挥手,影影绰绰的数百位高手再次一拥而上,铺天盖地的暗器和各式兵刃潮水般涌了上来。

  柳于归仰天长笑道:“原来这就是江湖啊!”

  那一天,似乎有剑神下凡,剑气纵水三千里,一剑霜寒十四州,雪白如昼的剑光寒霜流转,裹挟滔天的巨浪,化为一条蛟龙狂啸出海,要涤荡乾坤,澄清玉宇。

  所有的暗器被狂流卷走,大浪遮天蔽日,却封不住少年冲破天际的笑声和璀璨如星辰的剑芒,少年在海面乘风破浪,那一剑震古烁今,势要撕裂四海,贯穿天地。

  王二牛收敛了笑意,终于长身站起,拔剑出鞘。

  一股凛然的剑气从他的体内荡漾开来,激荡的他袖袍翻涌不止,发丝凌乱飘飞。

  王二牛出剑的瞬间风云变色,一道剑光飘掠而过,剑意朦朦胧胧,缥缈无踪,像极这人间光阴似剑,岁月无情,你少年要意气风发快意恩仇,但也注定挡不住时间过隙,世事轮转。

  茫茫的雾气笼罩在柳于归身上,他浑身上下的伤口触目惊心,血流不止。

  这些都是所谓的命运,你根本逃不掉,因为它是一张无形的剑网,密不透风,根本无路可退。

  王二牛这一剑是要告诉柳于归,少年人可以血气方刚,但是终究,要学会认命。

  可是柳于归一点也不想认命。

  他耳边剑风呼啸,海浪涛涛,眼前是大雾茫茫白色一片——恍若当年他逆风冒着浩大风雪跋涉在千里冰河,只为来到剑宗学武,仗剑天下。

  这种感觉就像自幼父母双亡的他,即便抱着饿死街头的狠意也绝不去干偷鸡摸之事。

  就像他当年在剑宗洗剑池旁把那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牢记于心,一人一剑冲入魔宗救出无数被当做药引的幼童。

  也像他策马奔腾而过孤烟漠北,独自鏖战七十多名马贼,保住了一座小镇。

  更像他当年见到那个从东瀛远到而来,跪在雪中三天三夜的少年,为了让师父答应黒崎佑哉入宗门学剑,他与黒崎佑哉一同在雪中长跪不起,跟天空的大雁引吭高歌,他们相约要一起成为正义的伙伴。

  平生少年时,轻薄好弦歌。

  或许一时中二是年少,但一世中二,便是真正的英雄!

  他的双眸骤然烧起熊熊火焰,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再次在海面上迎着漫天剑气雷厉风行,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师弟,借你的剑一用。”

  柳于归拔出了黒崎佑哉那柄看上如刀锋般的利剑,他前双手紧握住剑柄,脚下炸起三丈大浪,高高跃起。

  那一刻,漫天雨花纷纷落下,宛若朵朵绽放在空中的樱花。

  柳于归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口中一声爆喝,然后那柄剑化为一道闪耀的长虹,自上而下被柳于归狠狠斩了下去。

  那一斩速度之快把茫茫雾气点燃成了海面上的大火,那张命运名为的大网已然在少年的挥剑都瞬间化为灰烬。

  炙热的火焰裹挟在剑上,一剑流火后,王二牛眉心蔓延出一条笔直的血线,他所有的野心和欲望都在这一斩下灰飞烟灭了。

  所有人见状都慌忙丢了武器,各自作鸟兽散,剑仙都死了,还打个屁啊!

  小洁那张娇艳欲滴的脸也吓的花容失色,她惊恐的望着那个在火光中面目狰狞的少年。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还有身为女人最好的武器。

  她迅速褪去了身上的衣裳,暴露出玲珑的曼妙曲线,旋即露出一副欲拒还迎眉目含春的魅惑表情。

  她吐气如兰道:“少侠……其实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你杀了那个老匹夫,还请放过妾身,妾身愿意为少侠做牛做马,只要柳少侠你喜欢,妾身干什么都可……”

  小洁话未说完,柳于归剑光一闪,直接划过她的咽喉,小洁表情僵在那一瞬,身形噗通入水。

  浩瀚无垠的海面被血染红一片,一个少年背棺提剑,独立在甲板上,朝着东方的太阳启航。

  13.

  那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柳于归乘船漂洋过海,来到了一座岛屿上。

  渡口旁有个身穿广袖和服的姑娘正默默侯着,她身边樱花盛放,纷飞如梦,美得不可方物。

  柳于归跟黒崎佑哉在剑宗一起修炼的时候,已经学会了东瀛语言,所以交流对他而言不成问题。

  帆船靠岸后,柳于归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你芳名可是青柳川子?”

  姑娘嫣然一笑:“嗯,是我。”

  柳于归深呼吸,又吐出一口长气,缓缓道:“青柳姑娘冒犯了,在下是黒崎佑哉的同门师兄柳于归。”

  青柳川子在听到黒崎佑哉名字的刹那,双眸骤然亮起了高光,似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她欲开口询问,但被柳于归的话给打断了。

  “对不起青柳姑娘……”柳于归低垂着脑袋,紧握双拳,幽声道:“师弟他为了救我牺牲了……”

  长风吹来,不远处屋舍檐下的风铃摇曳如舞,叮叮作响在纷乱飘飞的樱花里。

  春日的阳光下,两个人相对而立,却又沉默无言,斜长的影子如水般淌在地上,上面落英缤纷,但很快随着风铃的一阵作响,又飞到天涯不见了。

  14..

  江户,黑崎家族,茶室。

  柳于归和黒崎秀明对坐在榻榻米上,两人中间桌上放着一套精致的青瓷茶具。

  黒崎秀明动作麻利的烧水沏茶,洗、 取 、沏 、端、 品 、斟 、清,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半炷香之后,桌上茶香四溢,水汽氤氲,一杯上好的清茶送至柳于归面前。

  柳于归用古帛纱垫着茶杯,接过茶之后把花纹先对准黑崎秀明,然后摆动身体又再次花纹对准自己,小抿一口。

  “黑崎先生阁下果然茶艺精湛,佩服。”柳于归赞美道。

  黒崎秀明微微一笑:“我们家族茶道讲究一期一会,柳大侠远道而来,吾等有失远迎。”

  柳于归道:“其实这次我从中原而来,是为了我师弟。”

  黒崎秀明沏茶的动作停了一息,继而恢复,他说道:“舍弟年少愚昧,在家族丢人也就算了,还跑到中原去继续丢人,客死他乡后还给柳大侠添麻烦,真是多有得罪。”

  柳于归摇头道:“黒崎佑哉是我师弟,说什么我也不会丢下他不管的,但是他一点也不丢人,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黑崎秀明端详着茶杯,轻蔑一笑道:“如果他真的实力强大,就不会死了,不管过程如何,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王者。”

  柳于归也笑了,再次举起茶杯轻抿一口。

  忽然,他反手抽出了黒崎佑哉的剑,刹那有无形的剑意扩散开来,电光一隙里,黑崎秀明目光神往,他在剑意涌现的瞬息看见了樱花落尽阶前月,化作翩跹万玉娥。

  茶壶铛摔落在地,热水浸湿了榻榻米,可黑崎秀明犹若未觉。

  在柳于归剑入鞘的同时,他终于低下了头,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的剑意嘛,是我输了。”

  柳于归笑道:“其实你一直都很喜欢你弟弟吧。”

  黑崎秀明猛然抬头,望着柳于归,顿时觉得如鲠在喉。

  “我在来的路上很川柳姑娘打听了下,你们的国家常年诸侯争霸,兵燹不止。”

  “而你们黑崎家族身为名门望族,又以剑道独尊,更是难以幸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一个人抗下家族所有的担子,不希望自己的亲弟弟卷入无穷战火中,对吧。”

  “我还听说,你把前来追求青柳姑娘的人,统统都揍了一遍。”

  黑崎秀明一言不发,脸埋深深的阴影中。

  “你是个好哥哥,但是你的爱,对于黒崎佑哉来说,无疑是一种暴力。”

  柳于归缓缓从榻榻米上站起,把黒崎佑哉的佩剑放至案台上,转身离去。

  黑崎秀明凝视着那柄剑,眸子里热气涌动。

  弟弟曾经的记忆浮光掠影般闪回眼前,他终于再也无法镇定,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的锤着墙壁,丝丝血迹顺着指间缝隙流下。

  他一边锤,口中一边道:“八嘎!八嘎!八嘎!”

  “明明都领悟了最终的奥义,倒是风风光光的回来啊!”

  “让别人背着你的遗体算什么,真是丢人,丢人死了!”

  “你这样的家伙,我是绝对不会认可的!”

  不知不觉间,炎日西沉,墙壁和黑崎秀明的手,都早已惨不忍睹。

  他锤累了,直接瘫倒在地上,闭目不语。

  又是过了许久。

  两行晶莹的露珠从他的双颊滑落。

  他唇齿轻启,轻轻说了一句。

  “佑哉,你那一剑,真的真的,很厉害啊。”

  15.

  柳于归站在渡口边,微咸的海风在他的衣衫上抚出涟漪。

  他朝一旁的青柳川子问道:“为什么要把黒崎佑哉埋在樱花树下呢?”

  青柳川子温柔道:“这样他就能永远和樱花在一起了,我也会一直守护他的。”

  柳于归道:“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柳川子道:“没关系的,你问什么都可以。”

  “你当初说你的心上人必须得是盖世英雄,是真的吗?”

  青柳川子笑道:“一个男孩能在一个女孩心里住下,那他就是这个女孩独一无二的盖世英雄啊,佑哉这个笨蛋,居然连这点都不懂。”

  柳于归目光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是一片摄人心魂的蔚蓝。

  柳于归缓缓道:“他是个英雄,他真的做到了。”

  “是嘛……”青柳川子眸光迷离,“那真的是太好了。”

  柳于归又站在甲板上,说道:“青柳姑娘,我得走了,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我希望柳少侠走之前,答应我一件事。”川子忽然郑重道。

  “什么?”

  “你一定要带着佑哉那份一起努力活下去,成为正义的伙伴啊!”川子在岸上大喊。

  “嗯,一定会的!”柳于归朝川子竖起大拇指,露出自信的笑容。

  桅杆上白帆舒展如云,那一艘大船破开海面,朝着更远的方向驶去。

  宛若天地间的一道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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