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倜唐的第35号心灵馆
『午夜睡不着的人，心里都藏着自以为半生忘不了的故事』
1
一个真相：在上海，100个人里，至少有88个人在12点后是醒着的。
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科学。明明每个人都在抱怨：工作节奏快，回家总是精疲力尽。地铁里充满了孩子的哭声，抢座的争吵声，没关系，坐着也会很快睡着。
当一整座都市终于慢慢静下来，大多数人却失眠了。
有人说，午夜睡不着的人，心里都藏着自以为半生忘不了的故事。越是安静，越想起一个人，一件事，一个落了灰的理想，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
而另一个真相是：失眠的88个名额，永远是流动的。这意味着，有人当初觉得自己放不下的，终于还是放下了。有人还是在纠结里做出了选择，对自己人生里某件重要的事，say yes or no。
当初觉得比睡觉还重要的人和事，终于变得不那么要紧。你觉得，这是一件残酷的事，还是放下执着的成长？
2
猫哥说，陈奕迅唱得真好，感情总是善良，残忍的是人会成长。
两年前，猫哥失眠过很长一段时间。他说，半夜三四点还睡不着的时候，只有天上的星星，和外面还零星亮着的灯光，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失眠是因为初恋，我知道这有点矫情，』猫哥笑笑，『这他妈可能就是一个情种的自我修养。』
猫哥的初恋女友糖果，是个很耐看的姑娘，某985高等院校高材生。糖果和猫哥是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家里住的近，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高二那年开始在一起，到分手的时候，两个人有整整七年共同的记忆。出国旅行，一起逛街找美食，从打情骂俏到偶尔红脸，猫哥曾经觉得，爱一个人，就是喜欢和她一起荒废时间，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直到糖果跟他说分手。猫哥和糖果坐在咖啡馆的雅座上，听着姑娘平静地分析两个人的问题：糖果喜欢一线城市，但猫哥喜欢在小城市过快活的小日子；糖果跳槽到了北京的一家大公司，猫哥还在县城经营一个小酒吧，不好不坏。结论就是，糖果很上进，猫哥不上心。
猫哥沉默了几分钟，心里像是倒进了滚沸的开水。然后他伸出手，骨节发白，试图抓住糖果的手，但是没抓住，还不小心碰洒了桌上的咖啡杯。
『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我愿意听你的去重新开始。』
『七年了，所以抱歉，我不能等了。』
猫哥失眠了。越是夜深人静，糖果在他脑子里越是清晰。共同记忆像开了锋的刀片，杀死了他的困意。
『但我不害怕失眠。我害怕的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记不起她的模样了。』猫哥说着，把头埋到臂弯里。
当他终于不再失眠了，同时也发现糖果在自己脑海里淡去。开始四平八稳地睡上七八个小时，然后某一瞬间，他努力想了想，好像糖果长什么样子，真的变得模糊了。
记不住曾经爱的人，猫哥还是不相信自己是个薄情的人，就像他不相信糖果和自己分手是出去任何恶意。但他甩了甩头，还是觉得自己至少先活的更像个人。所以他卖了小酒吧，打算去四处看看，或许真像糖果说的，他该先对生活上点心。
『但有一天她愿意回来，我还愿意等。』这是猫哥临走前发给我的一条微信。我想，这可能是那一年坐在咖啡馆那一侧，他想说而没说的一句话吧。
3
有人说，猫哥就是个情种，睡不着是活该，记不清也是活该。总有一天，和那个叫糖果的女孩重逢，如果物是人非，难不成还继续失眠？
说这话的人是我一朋友。大家习惯于叫他棒槌，因为他身上最鲜明的特点就是一根筋，爱走极端。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大猫是同类人。在不同的两个时间段里，他们都纷纷为了姑娘失眠。大猫是初恋，棒槌是未婚妻。据说，棒槌的未婚妻在某一天突然消失，最后一条微信告诉他，还是忍不住答应了前男友，一起去了一个陌生城市生活，让他不要再找她。
生活有时候就是给人这种不真实感：感觉不是真的，像是一场电视剧变成了AR版。但当它成了俗套，主人公只会更俗套，棒槌失眠，而且不说话，拒绝和人来往。像是我们一贯认定的，他这个人爱走极端。
但他不可能一辈子死在房间里。两个月后，棒槌还是重新站在我们面前了。
这场失眠像是一次治疗，关于那个未婚妻的念想，像退了高烧一样消失了。棒槌的朋友圈里开始隔三差五的出现不同的姑娘，长腿的，丰满的，骨感的。
偶有一次，喝酒的时候提起了那段往事，棒槌满不在乎地说：『她跟我的后半辈子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听了猫哥的故事，他补充道：所以我瞧不上你那个叫猫哥的朋友，不像个男人。
但我在想，伤痛，失眠，然后换了一个人，那些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极端变化，算不算那个人在他心里仍然重要的证据？
4
这是一个极好的辩题，也是个极不好的问题。
人们总是愿意去使用口舌，和人争论高下，又不喜欢没有答案的提问。
尤其是关于回忆和生命里的过客。
但如果让我选的话，我既不愿靠着念想过活，也不愿因为一些事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学会接受失去一个人。
为了爱一个人和得到一个人的爱，大多数人懂得付出和不计回报。
但到了失去的时候，我们其实是不懂得怎么做的。让自己的生物钟强迫地变成24小时，选择失眠，希望把心里的痛苦放到自己可以看见的时候，去自残，这跟我们在懵懂孩童时期耍小脾气像极了。
一个人走了，离开你的世界和生活，切断了已经长出神经和血管的联系，那是一定会痛的。没关系，接下来，其实只需要接受就好。
离开漫长的时间，爱一个人，恨一个人都很容易，但忘一个人很难。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个过程就会更长，更难。
最后，张潮《幽梦影》中，我特别喜欢这句：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欸乃声;方不虚生此耳。若恶少斥辱;悍妻诟谇;真不若耳聋也。
年轻的时候，还是多听听美好的声音，她不爱你了，没关系，就当我们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