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一辈的部分观念,我是没办法赞同的。
我生长在一个较传统的家庭,太奶奶是旧时上过私塾的小姐,爷爷和父亲都先后做过教书育人的工作。这样的家庭,好处是注重教育。在那个特殊的贫穷年代,太爷爷和太奶奶不辞辛劳,砸锅卖铁也要供家中子孙读书。坏处是,一些陈腐的观念,在几十年中流传下来,逐渐根深蒂固。
这其中最让我反感的,就是作为女性,要顾大局,识大体。在我从小的家庭教育里,“顾全大局”四个字时不时就会出现在父亲对我的训话中。当我不想参加某个亲戚家的聚会,当我想反驳长辈那些毫无道理的话,当我想要回属于我的那部分利益时,父亲总会教育我:要顾大局,识大体。
原本,我并不觉得这样的观念有什么问题。直到工作后,一个关系要好的同事很认真地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要说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其实,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我们常常一起吃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忌口,唯独我没有。因为我的家庭教育告诉我,不做饭的人没资格提意见。端上来的是什么,就得吃什么。这对我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别人眼里却觉得很奇怪。
同事从一件小事里,看到了我的性格弱点。细想之下,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家中所期望的,懂得顾全大局的人。
我对于很多事情都可以随便。与我相处的人,第一印象总会觉得我很亲和但没什么存在感。工作上,不太会拒绝别人。跟别人观点相左时,我总是最先偃旗息鼓的那一个。即便是争取自己的合法利益,也会感到难为情。上一家公司老板看到了我这一点,给我加倍的工作量,却绝口不提加薪的事。等到我终于做好心理建设,主动提及加薪,已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但在越来越困难繁重的工作里,还是逐渐力不从心,某一天毫无预兆地辞职了。
生活里,我也不自禁退让。虽然我看似很容易接纳那些对别人来说为难的事情,但并不表示心中是情愿的。顾全大局说来也简单,首要的就是一个“忍”字。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妥协,在心里累积下许多不良情绪。作为一个较真且容易犯倔的人,我忍到一定程度后,就会突然爆发,令人措手不及,从而推翻掉一切之前树立起来的好形象。
你不是很大方吗?
你不是说没关系吗?
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些或轻蔑或恍然大悟的眼神,总会让我愧疚又难过。终于,我明白了,之间被灌输的“顾全大局”观念并不正确。与人交往,首先就得让别人明白你的好恶和底线。如果你表现得一切都很随便,那就怪不得别人对你随便。
所谓顾全大局,很多时候是牺牲自己的需求和利益,来成全别人的私心。长辈如此要求我,不过是想让我更顺从听话,以确立自己在家庭中的绝对权威。如今回过头来想,许多我顾全了的“大局”,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少意义和价值。而旁人和家族中的人,也并没有因此就多么感激我。习惯性的退让,多年来在别人眼里早已是理所应当。
有一句话叫做: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作为一个深谙“顾全大局”观念,并且多年来亲身实践的人,我可算是个好女孩吧。但我发现,在这样观念的影响下,我更容易自卑,会轻易地否定自我。当一个人习惯了付出和压抑欲望,即便有巨大的幸福摆在面前,TA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足以承受,从而与幸福擦肩。
其实,坏女孩更容易比好女孩过得幸福。好女孩的乖巧、懂事、听话,在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看里,是可以拿捏利用的软肋。好女孩更容易在幸福里惶恐,好女孩总是比坏女孩易受伤害。
与其在伤害发生时,再责怪别人的居心叵测,不如坏一点,在开始时就杜绝这种情况。你可以人畜无害,但也要保证自己在面对攻击时,有足够的防卫力量。
我用了许多时间和方法,才逐渐摆脱一些观念的束缚,成为一个不那么正确的人。当我倾向于去做一个坏女孩时,我发现这样的生活舒服多了。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我学着坦然地自私,适度地任性,适时地摆出自己的底线和好恶。这些真实帮我疏远了一些人,也拉近了一些人。我的情感有了更牢固的容器可盛放,安全感也比以前更强。
当然,我还是愿意去做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但前提是,你我对这个“大局”的价值达成共识。我可以选择善良,但前提是必须要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