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是北京土话,泛指经常进局子的流氓混混,这个词因为冯小刚主演的电影突然火了。
片中的老炮儿简直是一位当代的“平民侠客”:平日里锄强扶弱,仗义疏财,最后时刻,强撑病弱之躯单刀赴约。在广袤苍凉的冰面上,金板寸、黑手套,一身苏制55式将校呢,手擎军刀疾步向前劈刺,“虽千万人吾往矣”,刺激!痛快!
走出影院的时候,男男女女眼眶红红的:女的估计刚哭过;男的,甭问,八成想找人干一架。
不过,经过斋主一番考证,原来真正的老炮儿既不是“平民”也不属于“侠客”。
这个群体从心底里崇拜暴力和江湖义气,绝不是平常百姓生活的常态。哪怕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底层社会打架斗殴已成家常便饭,可谁家要是出了一天到晚出去穷惹事儿的二流子,脸面上也根本挂不住。
当年这些“小炮儿”,除非脑瓜机灵,做生意赚到第一桶金,彻底跟杂碎们说拜拜,否则大多数人混的一定不好。冯小刚饰演的张六爷,一个破落杂货店的店主,潦倒落魄没文化,外加有多次案底,这样的生存状态下,怨气冲天、横行霸道才是常态。
所以,老炮儿从来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而是一个很边缘的群体。他们的江河日下,并非许晴口中“点儿顺、点儿背”的问题——其实他们这辈子根本没活明白。
但是,电影里的张六爷,有气概、讲规矩,不畏强权、内心高贵,身上没有一文钱,活得比谁都明白,一下子把大家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样的老炮儿,现实中几乎没有;这样的人,以前倒是还有。
这批人比老炮儿更早一个年代,一辈子身上没几个钱,腰板挺直,骨子里透着股精神气,礼数周到,生活考究。这些老头儿活到现在,起码都80岁以上喽!
他们是受传统文化熏陶的中国人,身上还保留着老一辈传下来的待人接物的原则,这种原则和金钱无关,但能让大家守住一个人尊严的底线。
我穷,我家窗户锃光瓦亮;我穷我有自尊,不比别人矮一截;我穷我开心,你家有钱,晚上也愁被贼惦记。
生于上海的“50后”陈丹青回忆到,他小时候弄堂里还有这样的人:送热卖的,实际上是卖小吃的,非常贫贱,但就是喜欢开玩笑,喜欢做怪脸,一个快乐的穷人。然而不知何时起,快乐的穷人消失了。
在社会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的情况下,现今的穷人总感觉到自己憋屈、渺小,生如蝼蚁,贫而不清。
穷再加上不开心,这是一种极其操蛋的感觉。
话说六爷家是不是很穷呢?简单给六爷的身家算一笔账:北京后海胡同的房产证一张,140平的平房,大概售价在2000万左右。另外还极有远见地配置一笔终身寿险的巨额保单,足够小鲜肉儿子开一家沿街酒吧了——六爷您真是爷啊!
写到这里,斋主突然醒悟:原来做一个有骨气的穷人,也是需要经济基础的!
骨气未必是钱所能买到的,但或许能够为钱而卖掉
1923年,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中,与诸位女大学生分享了他的金钱观:
“钱这个字很难听,或者要被高尚的君子们所非笑,但我总觉得人们的议论是不但昨天和今天,即使饭前和饭后,也往往有些差别。凡承认饭需钱买,而以说钱为卑鄙者,倘能按一按他的胃,那里面怕总还有鱼肉没有消化完,须得饿他一天之后,再来听他发议论。”
1944年,英国作家毛姆在他的名作《刀锋》中,道破了“财务自由”的最大秘密:
“我很重视钱。钱能够给我带来人世上最最宝贵的东西——不求人。一想到现在只要我愿意,我就能够骂任何人滚他妈的蛋,真是开心之至,你懂吗?”
生活推着我们所有的人,大多数人的一生将会毫无悬念:表面上波澜不惊地活着,内心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偶尔吐槽一下低报酬、糟糕的空气质量和安全堪忧的食品,然后,在无聊中老死。
面对操蛋的生活,有些人屈服了,有些人在抗争,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本来就是骑士,只是没有战马,才会隐没在市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