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这个点我基本睡着了,今夜,我却想起了那个在角落的老人。他,六十多岁,患病,无儿无女,无老伴,不识字。以前,住着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家徒四壁的破瓦房。如今村里危房改造,给他盖了两间新瓦房,依旧家徒四壁。
国家精准扶贫以来,我们与贫困户结对帮扶,帮助他们解决生产、生活上的困难。闫大伯,是我的帮扶对象。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村委。在此之前,我去过他家,没能见到他,听邻居说他病了,在一个诊所里输液。他没有手机,没有人能联系上他。
在村委见到他的时候,他骑着一辆破旧的带杠自行车,自行车也有些年头了。我询问了他的一些基本情况。对他说,现在国家政策好了,有啥困难,我会尽力帮你解决。他说:“我不想要国家的钱,比我穷的太多了,我还能劳动,多少能挣点。但是身边的人都不理解我,说我傻,国家白给都不要。”他边说边无奈的摇头。我说:“国家会管你的,比你穷的国家也会管的,首先你要把自己照顾好。”他指着他的自行车,说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这辆黑色带杠自行车,此时,他的眼中已泛起了泪花。
今天,我买了鸡蛋和水果,去看望大伯。他不在家,邻居说他可能去工地上帮别人打小工去了。偶尔有人帮他介绍一些小工活,一天能挣二三十块钱。我又去他弟弟家问,说我想见闫大伯一面,把东西交给他。他弟弟把他找了回来。我把鸡蛋和苹果递给他,询问他病情好转情况。他说自己输了九天液,好多了,不敢再输了,太花钱。我向他介绍了一些国家政策,对他说以后可以去定点医院免费住院治疗,别再去私人诊所了,私人诊所不能全报销。
我问:“您平时怎么生活,自己做饭吗?”
他说“我就一个人,吃饭好应付,买两个馒头吃两顿,一天也就过去了。”
“刚刚是去干活了吗?”
“今天在路上碰见外甥女了,外甥女看他最近消瘦许多,得知他生病了就让去家里住两天。如果不是在路上碰见,估计死在屋里她都不知道。他说,我就一个姐,离开人世十几年了,姐不在了我也没地方去了。”
他接着说:“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看我这衣服脏的,刚刚走到村头,找了块破布用水擦擦,不然脏的都没法见你们。”
其实,我刚看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他衣服有湿水痕迹,但是没想那么多,没想到是他为了见我们临时擦拭的。
我问他有没有冰箱,下次来了给他带点蔬菜和肉。他回答说没有。
“如果给你买一个老年手机,会不会用?”
“我不识字,真的用不了,再说一个人,也用不着手机。自己一个人从来没人管没人问,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过一天少一天,说不定哪天就病死了……”
“等会还去外甥女家吗?”
“不去了,不想再麻烦他们,都有一家人,都不容易!”
他流着泪说,我流着泪听……
此刻,我想着当时我们对话的情景,想着他的眼泪,和他言语里的孤独,想着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两间家徒四壁的瓦房里,我竟流泪了。我要给他买老年手机的想法是多么愚蠢,一个无儿无女,无老伴,不识字,高兴时无人诉说,悲伤时无人安慰,生病时无人关心的孤寡老人,要手机有什么用呢?就算有了手机,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随时可以打电话的人!
遇见闫大伯以后,我深刻理解了作为一名扶贫干部,帮助他们脱贫致富,更大限度享受政策红利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但是帮助他们走出“孤岛”,摆脱孤单,感受人间的温暖是我们的良心所在。
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像闫大伯这样的被世界被生活遗望在角落里的老人。他们人在角落,心灵也在角落。常年无人关怀,亲情淡薄,心灵无所归依。
对于他们,今天吃的什么,家里缺些什么,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从来不会有人关心。所以我的几句无意的关怀之语,才致他泪流满面。
曾经有人说,帮助孤儿更有意义。当时我觉得很有道理,因为孩子是祖国的希望,是祖国的未来,哪怕这些孤儿以后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最起码不能成为社会的负担。今天,我觉得帮助孤苦无依的老人同样重要。不然,我们的老人怎么办?
我期待,这个社会能对孤寡老人多些关心和帮助,让他们觉得活着不是多余。他们没有孩子,可否有千千万万人愿做他们的子女,让他们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情,让他们从那个孤单的角落里走出来,不再孤苦无依,不再是一座“孤岛”,让他们的心灵有所归依,让他们对活着充满了希望,让他们余生的每一天感受的都是温暖和幸福。
2017年4月28日夜初稿
2017年5月25日夜再次修改 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