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打算去陕南玩几天是蓄谋已久的事了。
早在开年,清明节一过,就开始寻思今年暑假去哪里转转。不想折腾太远,而且暑假这个时间段非常特殊,旅游景区都是带孩子出去玩的,人的密集度已经高到失去了看风景的心情。去哪里都是酷热难当,何况今年还有个闰六月在。
同学在清明节刚过,就掐尖给我送来了上好的汉中仙毫,干茶多毫,色泽翠绿,冲泡在玻璃杯中,那种摇曳多姿的媚态,让人垂涎欲滴。我想,去陕南看茶吧。我是个极爱茶的人,可是大规模的茶树却不曾见过。所有对茶的深情只在这最后一道喝茶工序中升起。起了这个念头后,会感觉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看茶去,看茶去。
于是,按照原计划,七月底出行。
我并没有做攻略,能攻略到的地方都不是我想去的。在西安出现橙色预警之后,只想在秦岭山脉中寻找到一个凉爽的地方,让我能舒坦的待几天。
青木川。得知这个地方是叶广芩的同名小说。 我喜欢小说里所有的故事,魏辅堂这个英雄般人物对我有着谜一般的吸引力。特别想感受他是如何让机械师把汽车拆成零件运到山里边去的,那个大山是怎样的大山。那个曾经开满罂粟花,富甲一方的小镇,如今又是如何的处惊不乱,矗立在这个地方,看着历史的车轮从身上碾过,留下的又是怎样的沧桑。
如果说我攻略,那我只攻略了从西安如何前往青木川的路线。得到的答案有两个线路,第一,城南客运站坐宁强县的大巴,然后转乘青木川的汽车。第二,乘火车到阳平关,转乘青木川的汽车。 火车站人多嘈杂,我选择了第一条路线。西安到宁强县,由于高速路上施工引起的阶段性堵车,缓行,居然用了六个小时才抵达宁强县。车费人均130元。宁强县休整了一夜,大清早坐上到阳平关的车子,直达青木川的车子因故停运了。宁强到阳平关车费人均12元,阳平关到青木川人均车费23元。都是蜿蜒曲折的山路,跟小说上描写的相差无几。大山连绵不绝,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植被。因为这样的山,把城市渐渐甩在身后,心也慢慢静下来,开始进入了旅行的模式。
车子 驶入阳平关的时候,已经有了江南水乡的雏形。一条河从阳平关的城市后边悄然穿过,河水并不深,偶有陆地露出,长满杂草,也有裸露在外头的石头,组成一幅生动的小桥流水的画面。我坐在大巴里,朝外边匆匆拍了一张,虽然匆忙,却也秀丽。
到了阳平关并未停留,直接坐到青木川的汽车。这里靠近四川,属于鸡鸣闻三省的地方。靠近甘,陕,蜀,当地人说话带着川音,如果不仔细倾听,还是有些不容易懂的。车子继续前行,陆续过了几个不知名的村镇,因为连续赶车,我在车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车子走走停停,陡坡急弯,乘客在车里跟着晃来晃去。正是“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一到站,我并没有四处去寻找,就在沿街的一个客栈落脚。这个客栈临街而开,我在众多的客栈中青睐于它,大概就是这个阳台吸引了我。我喜欢这个阳台,可以临街眺望,搬张桌子在这里泡茶,吹吹晚风也是极好的。来到青木川,我做好了小住几天的打算,不疾不徐的转转,感受一下慢节奏的生活。劳累了两天时间才到了目的地,没有出去晃荡的打算,舒服的洗个热水澡,美美的喝上几泡茶再说。
经过一番休整,傍晚的时候精神抖擞的出来晃荡。整个镇子并不是很大。一条河从中间划分了老街和新街。老街有烟馆和旱船房老式建筑,各售门票20元,是向游客展示当年繁华一时的小镇窗口。还有许多当地居民也在老街居住,顺便沿街做点小生意。新街全是商业区,饭店,客栈,酒吧等,大都是为游客服务等领域。魏家宅院也在新街的方向,作为一个重要的旅游景区对游客开放,门票30元。我没有去景区,过了吊桥登上了一座山,山上有个亭子,上面题写着“回龙阁”三个大字。在山上俯瞰整个小镇,这是青木川之行必不可少的活动之一。
因为盛夏,爬山的过程非常痛苦。汗流浃背,话都说不出来,只听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周围都是密不透风的林子,聒噪的蝉鸣不绝于耳,使人心烦意乱。还有不知名的小鸟猛然从林中掠过,好在山并不是很高,很快就可以会当凌绝顶,当到了山顶回头去看小镇,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夕阳斜照,小镇静谧的笼罩在晚霞之中,河水蜿蜒向前,把整个镇子轻轻揽在怀里,河水曲折宛如一条龙。这就是回龙街的意思吧?
新街的正中间有个两层的亭子,登上去也可以眺望整个街区。街上的人三三两两,沿街叫卖的声音远远飘来,亭子下面的饭店热腾腾的飘来阵阵香味,让人闻香下马,知味停车。到了高处看景,才知古人说登高望远之意,显得整个嘈杂都与自己无关了,当置身高处,你才能体会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是多么渺小。生活中,不如也是?
值得一提的是我找到了叶广芩先生书中原型人物之一——许钟德老先生的故居。先生原名徐种德,曾经是魏辅堂的参谋,也是由魏辅堂出资培养的第一个去成都上大学的学子。这个小说中着重写过。现已故去。看到叶广芩为他的书店亲自题字,他的儿子徐联邦先生签名售书《青木川》,我还是没忍住骨子里的情愫,买了一本,并同题字为念赠于朋友。
青木川所有对游人开放的景点我都没有去,说不清是对蜂拥而至的游人刻意避让,还是对那些烟馆,妓院兴趣不大。客栈老板是个上海人,老先生也是户外爱好者,他力荐我们去一些无人知晓,并未开发的地方。我们租了一辆电瓶车,去了漂流盛名的西沟,但是并未在漂流处停留,去了更远的地方。
那里整个村庄的人都搬迁走了,只留下老房子在这里,所有的房子都空无一人。沿路遇上了一个当地老太太,我们邀请阿姨一起游玩,她热情洋溢的给我们做着向导。车子行到无路处停了下来,随着阿姨的脚步走到了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有很多漂亮的石头在水底躺着,我们跳进河里去捡石头,阿姨坐在河边笑笑的看着我们,而后又在周围挖草药等我们。
我喜欢没有开发过的风景,因为它有许多的可能。它有不可预料的惊喜,也有不可预估的危险,因此让它格外具有吸引力。建造好的风景区固然也美,有很好的防护措施,也有完善的服务,可是与之相比,总觉得少了一些惊喜和期待。如同这个萍水相逢的阿姨,一段车程,让我们有了一小段的善缘。她向我们说这几年生活的蜕变,说着自己四世同堂,幸福的安度晚年,告诉我如何辨认中草药,如何防范野猪……旅行的魅力不就于此么?
青木川停留了几天时间,夜里挺凉快的。当地的烤鱼和川菜已经非常正宗,值得一试。又去闲逛了几处田间地头,虽然没有开发,但都非常生动有趣。路边时常有不知名的植物,野生板栗,许多花草竞相开放,心里觉得这才是一场真正的旅行,比以前那种扎堆去景区有意思多了。
决定去看茶。从青木川辗转坐车五个小时到了汉中。汉中西乡向来以茶闻名,汉中仙毫的生产基地,各大茶园的种植都在于此。
可是,还是决定绕开著名的西乡,去一个不曾让人知道的地方。总觉得一个新的地方有更多的魅力不被大部队的人发现,让我悄悄独享去罢。
网上并不能给我太多的帮助,因为我想去哪里根本没有目标。有个朋友说汉中到处都是茶,南郑离汉中并不远,也是远近闻名的茶乡。汉中汽车站有个很有诗意的地名,法镇。我觉得这个名字浪漫极了,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风景。好吧,我总是这么不靠谱,单凭想象力决定去向。汉中到法镇十块钱车票,约两个小时的车程。
车一靠站,饥肠辘辘的站在路边四处张望。一条斑驳的马路,两边都是拥挤的商铺,五金店,杂货铺等等。马路很窄,并没有茶园的迹象。找了一家小店吃饭,跟老板娘攀谈,老板娘说离镇上不远的地方有个地方叫做付家沟,那边有大规模的茶园,还有一个茶厂,茶老板今年又投资酒店,农家乐,做的不错呢。我一听正中下怀,饭罢让老板娘找个车子送我们上山去。山路不好走,崎岖不平,又有许多急弯,所以我们只找到一辆摩托车,带车厢的那种。车子攀爬在路上,晚风从发间呼啸而过,我快乐的几乎尖叫起来。一座座绵延的大山,挡住了所有的喧嚣,唯有这风的凉爽,这树的婆娑,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这一刻我心里欢快极了。
车子一停我就兴奋的跳下去,地方不是很大。一个茶厂,所有的制茶设备都整齐的码放在车间,从这里我可以看到一片茶叶如何从青翠的绿萎凋,揉捻成形的。茶厂的院子里有一幢房子,这就是客房了,含大厅和二楼客房,设计合理,漂亮。
女主人很热情的招呼我们,很快把房间整理出来。房间设施很好,空调,电视,淋雨都没话说,干净整洁,价格也不是很高。
住在这里最妙的就是晚上,夜风凉爽到冷。这是我在大伏天从来都不敢奢望的词,夜幕降临,站在院子听风摇曳树叶,冷的空气让人神志清醒,酷热难当的整个夏天我都在浑浑噩噩中,现在终于满血复活。
有多久没有仰望星空了?上次看星星好像是小时候在奶奶怀里的事吧?现在抬头,繁星点点,因为周围的漆黑,更能显示星星的亮,因为周围的静,更能显示虫鸣的亲切。
唯一缺憾,就是那天的月亮不是特别亮,新月一弯挂在天边,不与星争。可是,花未全开月未圆,人不是有更多的期待吗?夜未央,才是最美的时刻。
迎着朝阳爬到山顶,茶园,我来了!我屏息凝视,这一列列的茶树也在望着我,我们约了好久,终于相见了。我曾几何时,对着那一盏茶汤,心中暗念,我一定要去看你。看你如何在树上吐芽长叶,经过了几道工序送到嘴边,喝一口上好的茶汤到底要多少人的努力?每当听雨煮茶,看着氤氲的雾气,总是在想一片叶子如此神奇,既能让人清醒又能让人沉醉,既能让人静如处子,又能让人神清气爽。让茶马古道铃声叮当,让茶经代代传唱。
山的一面接着另一面,全是一排排整齐的茶园。夏茶并没有采摘,除了除草和采茶,平时是不上山的。茶农们已经有了很强的环保健康意识,茶园停止了农药介入,茶友们都有口福了。
绵延不绝的大山深处,居然有几户人家居住。这么美的地方,我想他们应该也是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吧!在这么美的地方居住,正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出行多次,唯此次随心所欲,漫无目的,却深得我心。放下朝中千万事,偷的浮生半日闲出去走走吧……旅行中,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其实都是旅行最大的收获,而景,只是心境罢了。
另,如果有西安去青木川的朋友,可以在城南客运站买票到汉中,然后转乘青木川的直达大巴即可。时间上相差不多,路费可以更便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