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每到冬天,整个天地都像是罩上了一层灰色半透明的纱布,在里边生活的人戴着黑色的口罩来来去去,他们穿着厚厚的棉服,步伐沉重又迟缓。
每个工作日的清晨,他们都会停顿在一家简陋的小摊前,摘下口罩呼出一口白色热气,操着略带方言的普通话:“老板,来一碗汤粉配两根油条,要刚出锅的哟!”
不着急的人拿着早饭直接蹲在小摊侧边的石砖地上,将门口的塑料椅子当作桌子,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而更多的人则是端着装着汤粉的一次性纸碗边走边嗦。
路上尘土飞扬,汽车尾巴冒着灰白色的烟,能见度只有几百米,他们从来都有条不紊一碗汤粉吃完,一滴汤汁不洒,随后将碗筷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这个上班前的早晨才终于得以圆满。
第一次看见街上有这么多人边走边吃早饭时,陈默的心里还是有特别注意到的,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处处都透露着陌生与不适。
地铁出口的标语,小区斑驳的墙面,路边的早餐小摊,还有傍晚时分广场上的跳舞大妈与随处可见依旧在营业的报亭。
这些让初来乍到的陈默对这座城市的定义只有一个字:旧。
陈默是在6月份来到这座城市的,离开之前呆了3年的大都市,她不知道这算不算逃,但心里总归是有期待的,就像《飘》里的最后一句话: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另一天了。
1.
在一间半旧的出租屋里,陈默从睡梦中醒来,房间里充斥的是依稀能辨清物品的昏暗,像是天还未亮的凌晨,她蜷缩着身子,摸索着枕边的手机,把脸深深的埋进被窝里汲取着少量的温暖,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了。
窗外明媚的阳光打在绰络的樟树叶上,布满灰尘的绿叶杂乱无章的覆盖着房间的玻璃,灰色的窗帘上金斑点点。
阴暗潮湿的一楼,隔着厚重的枝叶,强烈如阳光也无法渗透。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租下这间陌生的房子,已经过去半年时间。
“滴——” 陈默小心的探出手,摸索着枕边的遥控器,安静的屋内立即响起空调启动时艰难巨大的运转声。
就像初生的婴儿,一声啼哭划破天际。
人生如这空调,不过是反过来的:开场时轰轰烈烈,消失时安静迟缓。
这个人走了,她缩皱了的身子越来越小,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少,她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其实她对我们已经没有用处,在她还没完全消失的时候,我们就几乎看不见她了。
陈默今年25岁,在充满阳光的不上班的早晨,却在被窝里想着这些事情。也许要怪就怪这斑驳的城市,要怪就怪这昏暗的房间,要怪就怪这老旧的空调,要怪就怪这从骨头里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幽幽的寒气。
人生来就是在不断做选择,人生来就是在不断的后悔。
陈默尤是。她现在还是会想起高中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如果当初填志愿没有随他到南方,是不是现在的生活就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