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看着老娘,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慌。八十二岁的老太太,也许真的没有几年了。过年的时候看着还好,才几个不见,怎么这次她神情萎顿呢?从来没让自己伸出来要钱的手空着收回去,阿文想都没想过,有一天家里的钱会被他败光。从小他都觉得,好像老妈的钱,只要他要,总是有的。
最后三万,阿文有心说不要了,不过也只是迟疑了十数秒,他还是把那个存折拿了过来:“妈,我这回不打麻将,打算弄个小买卖。等挣了钱,我还你。”他低着头,不敢看娘苍老的面容。老太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向房门外扬了扬手。
阿文平生头一次,在取钱的路上感觉步履沉重。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欢快地像捡到谷穗的老麻雀,恨不能连飞带蹦。欠老娘的太多!他不停地自问,活了快五十岁,他为父母做过点什么?老爹去世五年了,娘也去日无多,现在才想起该尽孝,还有机会么?娟子有次吵架时曾说,他就是让爹妈活活惯出来的,心灵荒芜,没有责任感的废物。当时他还不服,可现在想想,要不是接父亲班有个好工作,能挣一份工资,他可不就是个只会耍钱玩乐的闲烂肉么?
“ 哎呀我呀……唉!娟子一向瞧不起我。就不像大凤,看我时满眼的羡慕,也讦还有点祟拜?反正和大凤在一起,就是心里舒坦,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连麻将也不想玩了,满脑子只想赚钱,想呵护、照顾她一辈子。等拿到买断的钱,就租个门店开个小超市。外屋卖货,里屋摆两张麻将桌。到时候天天和大凤守在一块儿。晚上得闲就玩八圈,没空就算了。”回去的路上,阿文一边想着他的女人们,一边规划他的蓝图。
第二天一大早,阿文就跑到房产中介去租房子。六十平米,租半年,花了两千多。出去买了些居家必备的用品,花了小一千。然后阿文乐颠颠儿地把大凤接过来安顿好,又带她出去喝了两杯,庆祝她从泡脚屋辞工,脱离苦海。喝完酒回到出租屋,大凤拱到阿文怀里眼泪汪汪。“文哥,长这么大,就只有你对我好。我们那里穷得叮当响,从小吃不上穿不上,没念书也不识几个字,刚进城的时候人家都说我木憨憨地像个傻子。饭店、歌厅都不愿意用我,说不机灵不会看眼色。后来只好学的给人泡脚按摩,好歹能养活自己了。阿文哥你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我,以后甩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