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幻作烟云字
费尽千般心思
情像火灼般热
怎烧一生一世
延续不容易
负情是你的名字
错付千般相思
情像水向东逝去
痴心枉倾注
愿那天未曾遇
只盼相依
哪管见尽遗憾世事
渐老芳华
爱火未灭人面变异
祈求在那天重遇
诉尽千般相思
祈望不再辜负我
痴心的关注
人被爱留住
祈望不再辜负我
痴心的关注
问哪天会重遇”
梅艳芳婉转的歌声,配合哥哥的灵性演出。我仿似走进了电影,融入了情节。诚然,经典的电影,优秀的演员,恰到好处的演技,使整部作品呈现出高超的艺术性,但我一向不喜官方的赞美,那是套话,套话谁都会说,面对艺术品,去欣赏时,得融入一点儿个性化的,甚至是情绪化的个人情感,真实源此而生,偏见也由此而生。
我极喜如花(梅艳芳饰)的眼波流转,将红尘女子的美演到极致,有人可能认为梅艳芳算不上我们现在意义上的精致美女。但我却觉得她的美不是千篇一律的美,眼神里都是故事的女人,一颦一笑皆有韵味。整部电影以二十世纪80年代作为女鬼的如花和30年代作为香港石塘咀名妓的如花的两种视角穿插讲述,五十年前是痴情的名妓,五十年后是痴情的女鬼。女鬼如花心心念念当初的约定:一起吞鸦片与心爱之人殉情,并约好“三八七七”作为他们转世投胎后相认的密码。却在赴黄泉之后没有等到她的爱人——陈十二少(张国荣饰),她只好到“上面”来登报寻找她的爱人。在此过程中她得到了报馆袁永定及其女友凌楚娟的帮助,成功找到偷生且垂垂老矣的陈十二少,将陈当初送给自己的胭脂扣还给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自己便独自赴了黄泉。
有人评论,《胭脂扣》原著小说,将如花和袁永定的女友凌楚娟做了对比,反映八十年代香港现代女性意识的觉醒。虽则接轨了时代潮流,但我觉得不必去给作品贴标签,它所反映的,想要触及的却正是人性当中最本真的源问题:爱情的本质是什么?说得生物学一点,爱情就是满足生理欲望,繁衍子嗣的前提条件,但生物学的解释太过于赤裸裸,说白了就不像人说的话,人从来不会衣不蔽体,我们总善于利用修辞来使我们显得更加文明,与动物相区隔。用人类的语言,爱情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人人赞美它,用美丽的语言赋予它神圣的光晕。伟大的爱情使人慕之,悲惨的爱情使人唏嘘。我也听人说过:爱情是谎言。反映在《胭脂扣》中,陈十二少的爱情就是谎言。他可以为喜欢的人一掷千金,但不肯为她失去自己宝贵的生命。我不能说他是不爱,或许另一种意义上,他也是爱而不得,纨绔子弟尤为脆弱,他无力反抗自己所紧紧依赖的家族力量,也最是没有勇气为爱抛弃自己的生命,但他还是犹犹豫豫地吞食了鸦片,使自己的爱看起来不那么像谎言。从某种角度来说,如花的爱也是谎言,她爱十二少,但却因为怕自己死后自己的爱人没有死,便瞒着陈在酒杯里提前放好安眠药,还让陈喝三杯才放心,她给予了陈深沉热烈且不信任的爱。看吧,我爱你,但我永远不会信任你。
相形之下,八十年代的袁及其女友凌的爱情更加现实,当凌问袁,你会不会像如花与陈十二少的故事一样为我而死呢?袁说不会,凌说我也不会为你而死。袁说,我们都是普通人。是的,普通人,普通人的世界里爱情不是全部,活着才是。爱情不是悬挂在墙上供人鉴赏的艺术品,它是万家烟火,是一地鸡毛。褪去历代修辞学的装饰,爱情显得更加朴素,但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爱情不繁琐,不激进,不精致的模样过于乏味?那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激烈却显得不现实,平淡又显得不浪漫。我想如果一个人试图给爱情下定义,或者揭露它的本质,描述它的样态就会显得不那么聪明。它不是精准到一纳米都不能出现出入的物理学定义,而是一种悬置,一种丰富,一种厚度,一种复杂,一本永远没有结论的翻开的书,它是现在进行时,我认为,它是修辞,修辞的美不在于被修饰的本体自身,而在于我们总是不停地在修饰。
最后,返回标题,我猛然发现,我也不那么聪明,竟然试图探讨爱情的本质。愚蠢的人类,愚蠢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