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天这个画师行笔走彩,把青萝山渲染得紫恨红愁。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无人持酒劝我,流连春色间,夜已至。
飒飒松风拂过面颊,淙淙水声时远时近,顺着山间石阶上下,一个迴转,一湾溪水跳入眼中,月光下,它粼粼跳着舞,又自顾自往前去了。
举头望月,玉兔清辉,它笼着千万清溪,凝视着沧海变桑田,抚慰着旅人疲惫的心。明月只是无言。
躬身掬一捧溪水,冰凉的山泉如鱼儿啄着我的手。小心捧着这群滑不留手的鱼儿,一晃眼,发现竟把月亮拘在了手心——月儿在我手里荡漾,似一只清冽的大眼,无辜地瞧着我,䀹一脥,从指缝间随着鱼儿流走了。
在地上寻找那只眼儿,却发现它溜进溪中,化成一只更大的媚儿眼,湿漉漉地搅乱了夜色。
一阵桃花风吹皱了媚儿眼的眼角,送来了鸣虫叽……叽……叽格……叽格……的合唱,人说“虫鸣坐寂寥”,没有这虫鸣,夜与月才会寂寥吧。
嗅一嗅衣襟,染上了薄雾与香氛。是桃花的嫣然?是迎春的浓艳?是山茶的脉脉?亦或是杏花的清冽?是不是也香醉了枝头的月亮?
想起午后在山腰一株老杏树下小睡,醒来身上落满花瓣胜雪,一只蜜蜂萦绕不休,以为是梦久挥不去。春天,就在我身上、头上、心头上。
此刻,无蜂,有风,恍然觉得自己要随这风化了,化成青萝山九十九缕雾,滋润满山满谷的月色。
迎着夜风继续上山,夜已深,不该贪月前行,只是兴之所至,无谓路之远近了。
不舍这天地间的春浓月薄、山青水蓝。此番离去,不知下一个春在哪座山、哪汪潭;此番离去,不知春心该归往何处。
钟声传来,影影绰绰,如人生的意义听不真切,又驻足想辨一辨。
没有酒,且让我醉倒在这月色下、花荫里,让月儿照亮我的梦。梦里,以为青萝山就是我的家。
PS:这是我用白话文改写的唐诗《春山夜月》,原诗如下:
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
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