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琴中之剑,不是自由的剑。
谁说潇湘夜雨,不能笑傲江湖“
——六神磊磊
江湖上有个平凡人,叫做莫大先生,说他名不见经传吧,也不是,人家好歹身为五岳剑派之一衡山派的掌门人,虽然这个掌门做的算是五岳里最窝囊的一个,好歹也挂了个CEO的名头。但要说他是个笑傲江湖的武林高手吧,他又不符合我们一般的设定,首先,人长的不帅,出场的描写 “身材瘦长的老者,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感觉和街边的落魄江湖人没啥两样。论才华,江湖人号称他“琴中藏剑 ,剑发琴音”,但是剑又薄又窄,使得不是独孤九剑,而是衡山十三式,琴更是谈不上有什么音乐才华,每次拿出来的都是“潇湘夜雨”,听着就让人伤心,用他师弟刘正风的话说,“一味凄苦,落了下层”。
但是金庸先生写人物,就算是打酱油的都用足笔力,莫大先生没出场几回,却大概是全书中第一个让令狐冲心悦诚服,颓然坐下听他教诲的人。也大概是全书中第一个,身处正派高位,却不羁什么正邪之分,人人都对令狐冲和魔教大小姐摇头叹息的时候,莫大先生不走寻常路,跑出来让两人“早日成亲”。最重点的是,五岳剑派七零八落,结局的时候基本高层都被杀光了,而莫大先生,居然还活着!不得不让我们赞叹下,低调平凡的莫大先生,可能才是隐藏的人生赢家啊。
平凡的莫大先生走江湖,其实也是蛮憋屈落寞的,左冷禅一家独大,做为衡山的掌门人,其实也是有机会一搏的,但是莫大先生想想双方实力,很是低调做人。但是平凡的莫大先生,心中自有衡量善恶的一把尺,而且也有行事的智慧。
全书中,莫大先生有一场戏,就是看不起他的师弟刘正风因为与魔教相交要被灭口。莫大先生当然郁结了,但是对抗整个正派这种事情,风险太大,简直是拿整个衡山冒险。所以莫大先生这里假意顺服,来了个偷袭。
“费彬见他并无恶意,又素知他和刘正风不睦,便道:“多谢莫大先生,俺师哥好。贵派的刘正风和魔教妖人结交,意欲不利我五岳剑派。莫大先生,你说该当如何处置?”莫大先生向刘正风走近两步,森然道:“该杀!”这“杀”字刚出口,寒光陡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猛地反刺,直指费彬胸口。”
接下来,“一剑既占先机,后着绵绵而至,一柄薄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直接打翻了对手,帮师弟报仇之后,“莫大先生退后两步,将长剑插入胡琴,转身便走,一曲“潇湘夜雨”在松树后响起,渐渐远去。”简直是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啊,围观众人见“莫大先生剑招变幻,犹如鬼魅,无不心惊神眩”。掉了一地眼珠子。
平凡的莫大先生走江湖,有时候也蛮苦闷的。苦闷的时候只能跑到小酒馆喝两杯,嘴上吹吹牛。所以“形貌落拓,衣饰寒酸,哪里像是一位威震江湖的一派掌门?偶尔眼光一扫,锋锐如刀,但这霸悍之色一露即隐,又成为一个久困风尘的潦倒汉子”。但是平凡的莫大先生,心中有自己的承担。
对于正派的反叛者令狐冲,莫大先生其实心底里是欣赏的,所以在令狐冲这边带着一群恒山的弟子,那边又想去救女朋友任盈盈的时候,莫大先生在酒馆和他有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更可爱的是,人家都在劝令狐冲和魔教大小姐分手,莫大先生这么说的“我劝你和尚倒也不必做,也不用为此伤心,尽管去将那位任大小姐救了出来,娶她为妻便是。别人不来喝你的喜酒,我莫大偏来喝你三杯。他妈的,怕他个鸟?”之后,轻描淡写的接过了保护恒山众人的责任,令狐冲对他再三拜谢,他这么说:“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我帮恒山派的忙,要你来谢甚么”。
平凡的莫大先生走江湖,随性的很。令狐冲功成名就,和任盈盈的喜宴上遍布江湖群雄,莫大先生却没来,一直等到曲终人散,他才跑到人家墙外,真的自己“喝你三杯”,而且还拉了一曲胡琴,这次居然不是唯一会弹的“潇湘夜雨”了,是一首“凤求凰”,奈何也是凄凄凉凉,估计是临时练了几遍就来表演了。之后莫大先生哪去了,金庸没有告诉我们。估计还是担着名义的掌门,泡在路边的小酒馆,点两盘茴香豆,喝一壶不值几个银子的烧酒,弹一曲凄凄惨惨的“潇湘夜雨”。等江湖纷争再起,他估计还会找个机会豪气干云的拿起剑,使起衡山云雾十三式,嘴里说着 “他妈的,怕他个鸟”。
“一凝步,向江中望去,只见坐船的窗中透出灯光,倒映在汉水之中,一条黄光,缓缓闪动。身后小酒店中,莫大先生的琴声渐趋低沉,静夜听来,甚是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