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恩怨两难言，一片痴心化云烟。在白浪国绿禾县郊，邹正奇家和厉芷容家比邻而居。邹家穷，厉家富。邹正奇十三岁时，因家境贫寒被迫辍学，到绿禾县城八宝楼打杂。每天晚上八点半下班后，邹正奇走路半个多小时回家，那一年厉芷容七岁。邹正奇喜欢讲故事，讲城里的稀奇事，一帮孩子围着邹正奇听故事，厉芷容听得出了神，每天晚上要等邹正奇回家，道:“正奇哥哥，城里很好玩吧？我也想去城里玩。”有时，邹正奇会说:“芷容妹妹，明天晚上我要值班，不知几点能到家，你不要等了，早点睡觉。”

厉芷容十三岁时，乡学毕业，转到县城私塾读书。厉父厉母不放心，在私塾附近买房居住。邹正奇牵挂厉芷容，也在私塾附近租房住，晚上不再回父母家。

白浪国众将士逃到沙漠绿洲，占领了绿禾县。曾经的御厨方珍如也随军来到绿禾县，在八宝楼当厨师。方珍如喜欢讲述宫中的故事，邹正奇听说后，向厉芷容转述方珍如的话。厉芷容心驰神往，道:“正奇哥哥知道的真多啊，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考官，我也要象舒帝太后陈玉书那样，女子未必不如男。”邹正奇道:“芷容妹妹，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厉芷容道:“正奇哥哥，等我长大后，不论贫穷疾病，我们俩不离不弃永相随。”

方珍如的厨艺好，每道菜都要放一个料包，没人知道料包里有什么料。邹正奇苦练刀功、偷学厨艺，终于当上了厨师，仍旧是远不如方珍如。方珍如将料包卖给其他厨师，邹正奇为了买料包花掉了大半的工钱。

厉芷容十五岁时，邹正奇二十一岁，他到厉家提亲，厉父厉母一顿臭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哪一点配得上我女儿？有本事你考官去，要不拿一千两聘礼来，没钱还想娶老婆，做梦去吧。”

邹正奇失魂落魄往回走，众人纷纷嘲笑道:“癞蛤蟆没有吃到天鹅肉，还被赶出来了，一个穷小子，还想娶富家女，你也配？”

邹正奇来到私塾门口，等厉芷容放学后，道:“芷容妹妹，你父母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啊，怎么办？我们私奔吧？我一定能养活你的。”芷容道:“不行啊，私奔要被人唾弃的，我还要读书啊。正奇哥哥，等我考中官后、等我可以独立后，到那时你再拿着我赚的一千两银子上门提亲，十年之后，你不娶我不嫁，好吗？”邹正奇道:“要等十年啊，十年之后，我就是三十一岁了，人生有几个十年啊。”芷容道:“正奇哥哥，你愿意等吗？”正奇不答，转身就走，踉踉跄跄。

熊宝珍在八宝楼，以卖唱为生，长得非常普通。客人时常调戏她，这天，有客人道:“小妹，陪哥哥喝杯酒。”熊宝珍道:“我不会喝酒。”客人搂住她强行灌酒，正奇拉开客人，将熊宝珍护在身后，道:“她是我妹妹，不会喝酒，我陪你喝酒。”客人召来老板，道:“我要小妹陪酒，不要男的陪酒。”老板连忙道歉，找了个陪酒女过来陪酒。

邹正奇向熊宝珍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熊宝珍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样的低三下四遭人欺。”邹正奇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和她之间的差异太大了，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熊宝珍道:“我也需要有个人护。”

邹正奇等厉芷容放学，道:“芷容，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有多自卑吗？尊严被践踏在脚下，被所有的人嘲笑为癞蛤蟆。等你考中官后，我怎么还能与你相配？我们之间注定没有结局的。我需要的是一个柔弱的人，一个需要我保护的人，我需要的是一个妻子。你每日里锦衣玉食，根本就无法体会我们底层人的艰辛，每日里挣扎求生。有钱人颐指气使，而我们只能低三下四。时常被投诉，大半工钱都被扣除。时常加班到天亮才能下班，一年也存不了几个钱。你可曾考虑过我的尊严？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厉芷容道:“说好的不娶不嫁，曾经的誓言烟消云散。书中说女子不可以下嫁，因为他会自卑、会多疑、会怕被人嘲笑、会疑神疑鬼、会怕妻子嫌弃他。以前我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

不久，在八宝楼，又来了一个歌女纪清灵。客人强灌纪清灵喝酒，邹正奇看不下去，将纪清灵拉开，护在身后。客人大怒，召来老板，老板好说歹说，又找了陪酒女陪客人，这才作罢。老板臭骂了邹正奇一顿，又扣工钱。

夜深了，纪清灵扑在邹正奇的怀中，痛哭道:“正奇哥哥，为什么我们底层人生存这么艰难啊？我好怕啊。”邹正奇道:“梨花带雨动心扉，一颦一笑亦勾魂。清灵，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以后我养你，你不用再看人脸色生活了。”纪清灵道:“正奇哥哥保护我。”此后每日里两人出双入对，邹正奇对熊宝珍道:“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只是需要一个妻子。”熊宝珍离开八宝楼，纪清灵亦离开八宝楼。

邹正奇四处打听，找到纪清灵的家，道:“清灵，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纪清灵拿出一支金簪，道:“这支金簪是厉芷容给我的，她让我拆散你和熊宝珍。”

邹正奇如雷轰顶，又去找熊宝珍，熊宝珍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你的心中只有她，你还是回去找她吧。”

邹正奇万念俱灰，切菜多不合格，烧菜亦不好吃，屡遭客人投诉。方珍如尝过剩菜，只得重新烧菜送给客人吃，自然又要扣邹正奇的工钱。

方珍如怒骂道:“不愿做就滚蛋，你这样是砸酒楼的招牌。不管做什么事，都应专心致志，绝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要尽职尽责。”邹正奇怀恨在心。

3号中午，邹正奇休假，又去找厉芷容。这一年厉芷容十六岁，邹正奇从背后抱住芷容，道:“芷容，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芷容用指甲抓正奇的手。正奇大怒，道:“我已经放手了，你为什么还要拆散我和熊宝珍？拆散了我和她，为什么又不肯嫁给我？”

芷容道:“当爱成了恨，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被人背弃会是什么滋味、什么感觉，那是怎样的万念俱灰，只想一死百了，死了就不用痛苦了。”邹正奇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正奇起了杀心，晚上九点四十多，芷容放学回家。正奇勒住她的脖子，将她拖进出租屋中。正奇掩上房门，道:“你还有最后一次生的机会，你若从了我，你我从此以后重归于好，还是夫妻。你若不从我，我就杀了你。”

正奇欲行不轨，厉芷容拼命挣扎，正奇大怒，割破芷容的脖子，芷容失血过多而亡。

正奇来到八宝楼和朋友喝酒，伪造不在场证明。十一点多，又到方珍如家，偷偷拿走他家菜刀砧板，碎尸栽赃陷害。抛尸后，又将菜刀砧板放回方珍如家厨房。方珍如毫无察觉，4号下午，还用菜刀砧板切了菜，在凶器上留下指纹。

刑部尚书毛烟雨一眼看穿这个漏洞百出的栽赃陷害案，5号中午，将正奇下狱。

在狱中，这天夜里，正奇昏昏沉沉，只见厉芷容飘进狱中，道:“正奇哥哥，你好狠的心，为什么要杀我？”正奇道:“你是人是鬼？你不可能还活着，难道我在梦中？”芷容道:“你用力捏一下胳膊，看会不会痛？”正奇用力捏胳膊，并不觉得痛，道:“原来我在做梦啊。”

芷容道:“正奇哥哥，你为什么要一刀一刀切啊？你知道我有多痛吗？”正奇道:“当时你已经死了，哪里还会痛？我是为了栽赃嫁祸方珍如。”

芷容道:“正奇哥哥，我不恨你，是我先负了你，我不该拆散你和熊宝珍。那天晚上，我不应该反抗的，不挣扎，我们就不会落到这一步了。我想要转世投胎，可是不知道尸骨在哪里啊。你若不告诉我，我此后会天天来纠缠你。我等你出狱，十六年后，你去找我，我和你私奔，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了。”正奇道:“尸骨在八宝楼附近的望月井中，只是十六年后，我到哪去找你啊？”芷容道:“十六年后，我还在绿禾县，还叫厉芷容。”

原来这一切都是毛烟雨设下的计谋，毛烟雨四处查访，听说有两名女子，一人长得象厉芷容，另一人声音象厉芷容。毛烟雨花重金将两名女子请来，又在正奇的饮食中下了致幻药。烛光摇曵中，毛烟雨令两名女子其中一人见正奇，另一人配音，诱骗正奇说出尸骨下落，正奇果然上当。

毛烟雨连夜赶到两里外的望月井，令人打捞，捞出尸骨、血衣、鞋、匕首，仔细勘查。

第二天，提审正奇，毛烟雨将证据全放到堂上。正奇道:“我没有杀她，我看到方珍如杀她，看到方珍如把她的尸骨抛到望月井中。”

毛烟雨大怒，道:“罪证确凿，还敢抵赖，你昨晚的供词，我早已记录在案，你昨晚所见之人，是和厉芷容长得相似之人。”正奇道:“你胡说，我不相信。芷容和我约好，十六年后，我再娶她为妻。十六年后，我一定要去找她。”毛烟雨判邹正奇终身监禁。

无奈春归长恨水，夏日炎炎盼凉秋。抢劫杀人犯鲁生龙声称是他杀了厉芷容，供述的细节都是方珍如醉酒后透露出去的，问他尸骨在哪？鲁生龙知道附近没有河，尸骨应该在井中。问他是哪口井，他只说当时天黑，记不清了。

毛烟雨画了几幅女学生画像，让他辨认。他说当时天太黑，没看清是谁，只知是个女的，杀人后才知她身上没钱。后来听百姓议论，才知她叫厉芷容。鲁生龙道:“尚书大人怎能认定是邹正奇杀了她？怎能判邹正奇终身监禁？尚书大人不敢翻案，怕承担错案责任吧？尚书大人若判我死刑，就是杀人灭口。”

邹正奇的父母家人、邻居、族人都不相信邹正奇杀人。他们齐集在县衙门口，邹父道:“正奇他从不与人打架吵架，他只喜欢厉芷容，怎么可能杀芷容？当天晚上十点，他在八宝楼和朋友一起喝酒，十二点到郊区的家中，他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尚书大人为什么要草草定案冤枉他？”

毛烟雨的子、婿毛飞飞和刘思霸拿出所有的证据，可是族人就是不相信。邹父看过假厉芷容和邹正奇的对话，道:“正奇并没有签字画押，这样的证据没有任何效力，他也并没有承认杀人，也许是他看到鲁生龙杀人，栽赃嫁祸方珍如。一个案子三个凶手，怎能定案？也许是鲁生龙在他的出租屋杀人，血污染了他的衣服鞋子，丢弃了他的血衣鞋子。”

毛烟雨头疼不已，怎么也解释不清啊。毛烟雨梳理邹正奇的作案细节，看有没有错谬疏漏之处。邹正奇杀人后，锁好出租屋，来到厉家，向厉家窗户内吹入迷香，芷容的父母沉沉睡去。

十点左右，邹正奇来到八宝楼，和朋友们喝酒到十一点。来到方珍如家前门，方珍如喝酒到九点半回家，此时还没睡着。方珍如每日里习惯十一点多睡觉，吹灭蜡烛后，正奇用两种假声诉说作案细节，他知道珍如每日醉酒后话多，会说漏嘴的。而后又向方家吹入迷香，待珍如睡着后，用铁丝拨开锁，拿出菜刀砧板。

抛尸后，将菜刀砧板又放回方珍如家厨房。回父母家，将父母的手表调到十一点五十六，然后去洗澡洗衣服。父母、哥哥被吵醒。邹母看了看手表，道:“快十二点了，怎么半夜回家？正奇，你不是在城里租了房吗？”

正奇道:“今天中午，我向芷容求婚，被拒绝了，我是为她租房的，可她却这样无情。我不愿再回伤心之地，不想再见她了。”邹母道:“她家富，咱家穷，咱们高攀不上人家，算了吧？”

待家人睡着后，正奇将手表调回四点多。早上八点，正奇赶往八宝楼，九点上班。

芷容的父母找不到芷容，报官，怀疑女儿被正奇拐走了。当天晚上，方珍如醉酒后说出作案细节，苏诤友报官，齐知县怀疑方珍如，认为他有作案时间，可以在十分钟之内赶到两里外的案发现场杀厉芷容，又在他家搜出凶器菜刀砧板，将方珍如屈打成招。齐知县认为正奇没有作案时间，没有怀疑。4号晚上，正奇仍回父母家，早上赶回上班。方珍如怎么可能在出租屋杀人后、还将凶器带回家、不隐匿？怎样才能找到正奇有碎尸时间的证据？证据不充分，百姓还是要怀疑办错案啊。

白浪国刑部尚书毛烟雨找来证人阿杜，在绿禾县县衙门口，毛烟雨询问阿杜，阿杜道:“4号凌晨，农历二十五，月亮象一捺，我挑着一担自家种的菜去县里卖，碰到同村人邹正奇，他说，还不到十二点，你怎么就去卖菜？半夜时，正是鬼魅横行的时候，你不怕吗？快回去，等天亮再走。说的我心里直发毛，我没有手表，也不知道时间，每天都是半夜睡醒就摘菜挑到城里卖，看他的手表，十一点五十，我就把菜挑回去了，睡了没多久，天就亮了。”

毛烟雨道:“每天月出的时间推迟四十八分钟，从月升到月落，十二个小时。白天也有月亮，但是看不见。农历二十五是下弦月，月升时间是半夜两点，两点之前根本就无法看到月亮。由此可知，邹正奇调拨了手表，为的是伪造没有作案时间的证据。4号凌晨天快亮时，好多人家都听到狗叫声，半夜时没听到，若邹正奇半夜十一点多到家，大家不可能没听到狗叫声。”

毛烟雨对邹正奇的哥哥邹正玉道:“提供虚假不实的证据是要下狱的，那将成为一生的污点，前程尽毁，有哪一个姑娘愿意嫁给这样的人？正玉，你能确定当时是半夜十一点多吗？不管你提供怎样的证据，也无法改变邹正奇终身监禁的命运。本案罪证确凿，我不怕任何人前来复查。”

邹正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对于那个时间，我是有怀疑的，因为没睡多久就天亮了。后来听说厉芷容被害，我就怀疑是他调拨了手表，伪造没有作案时间的证据。我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不敢说呀。”

毛烟雨对邹父邹母道:“邹正奇已经前程尽毁了，你们夫妻俩还想害得正玉也前程尽毁吗？”邹父邹母面如土色，扶起邹正玉，带着他回去，众人也都散了。

毛烟雨打的是心理战，邹家人心虚，不敢再帮邹正奇作证，不敢再闹事，灰溜溜的走了。